他与它(63)
“可以再给我添一碗吗?”萨迦舔干净银碗,轻声问。
云池抬起手臂,胡乱擦了擦脸,“没问题,但是没有温泉蛋了。”
“明天我再去挖。”萨迦说,“我只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的食物了。”
最后,萨迦将一锅麦饭吃得干干净净,和云池一起收拾完厨房,又去外面,用雪水将锅碗擦得锃亮。
这天,他们一起躺在那张大木床上,萨迦把云池捂在心口的位置,少年慢慢陷在大海獭松软丰密的毛毛里,浑身暖洋洋的。
他没有听到属于海獭的心跳声,而是听到了海浪与潮汐深沉温柔的回响,在萨迦的胸膛里不竭地回旋。
云池因此睡得熟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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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窗外晴光强盛,云池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却不曾摸到大海獭暖烘烘的皮毛,小厨房里倒是传出了奇异的动静。
“萨迦……?”他使劲睁开一只眼睛,不得不说,灶神的厨具真的很厉害,原本云池的骨头还有些隐痛,结果昨天的饭一下肚,整个人都活蹦乱跳,如获新生了。
“萨迦?”他下了床,摸到衣服穿好,朝声音的位置走去,“你在厨房吗?”
他探头一看,确实是白海獭本獭,正在那半人高的麦粒罐前捣鼓着什么,见云池进来了,不由蹙起圆圆的眉毛,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云池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呢?”
“我想试试农神的方法,看能不能把这些种下去。”萨迦的毛掌摩挲着金黄的谷物,“可是,它们已经在神庙中沉寂太久了,我没有专属的神职,用神力催发,也得不到什么优质的结果……”
云池倒不失落,反而有点欣喜。自他来到这里之后,萨迦的所有举止都是非常被动的,往往是云池提出一个念头,他再纵容地允许,帮助云池实施。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想要做点什么。
“神庙里还剩一些存货,我们可以省着点吃,然后……”作为家里唯一会做饭的人,云池算了算分配量,“还有多久,岛屿才能接近陆地?”
“六十个太阳升起的长度。”萨迦闷闷不乐地说。
“两个月啊……”云池揽过萨迦,“没关系,两个月很快的,我们可以换着花样吃!”
早餐,云池架起汤锅,煮了一锅咕嘟作响,粘稠香甜的麦粥,米油熬得厚厚的,上面还撒了点海苔碎。又用汤锅的余热和残粥,烫软了三只风干墨鱼,萨迦两只,云池一只。
“唔唔,”萨迦将圆脸埋进圆如白月的碗,耳朵扑扇扑扇,几乎要吃得扭动起来,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嗯!”
云池嚼着咸中带甜的墨鱼脚,看到今天有个难得的好天气。纵然落雪大大小小,鲜少有停下的时候,然而太阳已经出来了。扁圆如蛋黄的一个太阳,将日光泼洒向卡勒瓦的大地。
吃过早饭,云池把昨天拿回来的食物又细致地整理了一下,便兴致盎然地穿上鞋,和萨迦前往身后的松林,前去偷袭冬松鸡的蛋。
“你瞧,它们通常会把蛋落在树底下,”萨迦压低声音说,悄悄地对云池耳语,“有一次,我路过一棵树的时候,不小心踩碎了两个,又帮它们复原了。后来,那两个蛋都孵化成功了。”
云池来回张望,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确实有一个略微隆起的雪包,只是不甚明显。他指着那里,低声问:“那个地方是不是?”
“是,”萨迦点头,“但是那里的蛋下得不多,看起来只有一窝。”
他领着云池再绕一段路,趴在雪地里,指向前方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松树,树下积雪厚实,显得那棵树的底盘都比别的树高了一截。
“那才是多蛋的地方。”萨迦呼出一团白汽,“我来给你演示。”
说着,白海獭俯身下去,卧在厚厚的雪里,把黑色的鼻子和肉垫都遮住,再闭上眼睛,看起来居然和一大团白雪没什么两样。他咕叽咕叽地蹭过去,站在云池的角度,只能看到大雪团簌簌地抖动。
过了一会,萨迦鬼鬼祟祟地原路返回,从雪地里拔出鼻子,对云池说:“我又摸到了五个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看不到封面的朋友,估计是晋江又抽了,清一下缓存吧!】
云池:*吃太好吃的饭,和萨迦靠在一起,想起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孤独人生,哭了* 呜呜,我的生活,你为什么没有人陪伴?
萨迦:*吃太好吃的饭,和云池靠在一起,想起自己过去成千上万年的孤独獭生,哭了* 呜呜,我的生活,你为什么没有人陪伴?
云池和萨迦:*不约而同地停止哭泣,朝对方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脸红了,开始傻笑*
云池:*耸耸肩,继续吃饭* 好吧?问题解决,没什么好哭的了。
第39章 神婚(十)
有了示范,云池也学着海獭的样子,将身体缩成一团,藏进厚厚的雪里,像毛毛虫一般伸缩过去。
萨迦忽然惊觉,这不就是带幼崽捕猎的流程吗?只不过,捕猎的对象未免有些不太对劲就是了……
嗯,但幼崽还是学得很好的,靠近的动作很规范!
云池挪到了附近,发现冬松鸡的蛋下得又多又密,几乎将松树根部的土壤覆盖了一圈。他没有选择之前萨迦摸过的地方,而是换了个方向,将一枚鸡蛋摸到了手心。
好,很顺利。
鸡蛋落进自己的衣袋,云池再默不作声地探手,摸了第二个。虽然他不明白,萨迦身为神明,为何还要用如此迂回的方法掏蛋,可是云池知道,面对未知的事物,最好先遵循前人的处理方式,尚未弄清情况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自作聪明。
况且,这片鸡蛋的数量不少了,附近为何没有其它掠食者来分一杯羹,莫非它们都闻不到树底下埋的食物吗,不太可能吧?
思量间,云池已经无声无息地拿到了第三个,他正欲挪个位置,前方的松林扑簌簌地动了。
他的手凝固在半中央,萨迦也在他身后探出脑袋。
松针相互撞击,针叶上的雪亦纷纷而下。踩地的咯吱声,羽毛的摩擦声,哨响般的呼吸声——听动静,似乎来了个体积不小的东西。
云池慢慢拨开头顶松软的落雪,却只看到了两根强健的鸡……鸡腿,钢筋一样立在跟前,鸡皮的纹路,宛如铁塑般冷冷发光。
云池:“?”
霎时间,冬松鸡怒毛冲冠,暴跳如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崩溃尖叫:“咯咯——!”
云池:“妈呀!”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冬松鸡尖锐的鸟嘴就要凿在云池头上了,萨迦猛地暴起,獠牙寒光烁烁,往日的羞涩与温柔都荡然无存。他还没扑到松鸡跟前,那巨大的杀意和属于神明的威赫,便吓得冬松鸡眼皮一翻,昏死过去,倒地时轰然巨声,震得四野雪雾弥漫,
云池惊魂未定,坐起来一看,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动物敢来掏蛋了。冬松鸡名字叫鸡,可这鸡的喙有如弯钩,铁爪蜷曲,身体则大得跟羊一样。这哪是鸡,这分明就是一头恐龙啊!
远方的松林还在传来源源不断的动静,难道这鸡还是群居的?
云池从地上一跃而起,蹦到萨迦背上:“快快快,快跑!”
萨迦正想按死这只准备叨幼崽脑门的鸡,但云池这么一焦急催促,他不由迟疑了须臾,想了想,还是带着自己的崽子走了。
哪怕现在他还是野兽的形态,可昔日的海神跑来欺负一群鸡,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妥当……
一个偷蛋贼背着另一个,一扭一扭地跑路了,只闻背后悲愤凄怆的鸡嚷嚷声,在林间连绵不绝、余音袅袅。云池总算明白萨迦为什么要偷偷掏蛋了,那些鸡叫的嗓门比五百只鸭子加起来都大,真可以把人吵死。
“唉。”云池看着手里的八枚鸡蛋,叹了口气。
“唉。”萨迦看云池望着手里的鸡蛋,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