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309)
停了一下,他补充:“那位刘公子没有自保之力,只要不出大事,你们两个合起手来,保护他一个人也是够的。”
先前刘扶光的一席话,叫甄岳心中仍然难受,他低下头,默然地不吭声,孟小棠看了眼孙宜年,见他点头,自己也点头答允了。
就这样,一行人的队形再度变化,薛荔与孙宜年御剑在前,剩下三人远远地缀在后面。飞了一路,地图逐渐引得一行人进入黄沙漫天的漠野。
“等等,”孙宜年放出神识,感应到前面三三两两的黑点,“那不是鬼兽。”
两个人隐匿身形,将灵息收缩得若有若无,藏在飞舞的沙云中,薛荔漠然道:“魔修。”
“是魔修,”孙宜年冷冷道,“确定你的地图没出错?”
“我自有我的情报来源,”薛荔按下剑光,“既然是魔修,那也是见者有份的东西,怎么样,我们一人一半?”
两个名门正派的骄子一合计,孙宜年从百宝囊里掏出遁地甲,给薛荔也套上一个,竟直接从地下钻入,来了个阴狠无比的偷袭行动。那些魔修不过练气修为,一瞬便让他们杀得干干净净,唯一一个筑基中期的魔修,亦难以抵挡两人合力,他祭起法宝,刚用血海滚了两下子,就叫一道剑光从后心钻入,震碎气海,炸成了一摊浆糊状的尸块。
“奇了,”孙宜年手点灵光,闭住气息,隔空翻看那些魔修的尸首,“这些魔修来这里做什么,是想投奔鬼兽,还是抓鬼兽修炼?”
薛荔挑出魔修的纳物袋,倒出里面的零碎破烂,一一翻检,“或许二者皆有,也说不一定。”
鬼龙负日以来,诸世黑暗不堪、流毒太甚,这样恶劣的环境,倒是非常适合魔修生存,与他们斗争,正道时常落于下风。所幸鬼龙每个数百年醒来,功法清正的修真者还能抵御一二,魔修却难以抵挡鬼龙之恶的吸引,往往如扑火飞蛾一般,纵身投死在龙威之下,比一般人损耗得还多。
“过来看,这是什么?”翻到先前那名筑基期魔修的纳物袋,薛荔奇道,“怎么像是一块引路牌。”
孙宜年凑过去,看到那块路牌漆黑暗淡,上手掂了两下,更是沉重无比。他出身器宗,最能辨认古怪物品,略一思忖,便道:“阴沉木。”
“阴沉木,那不是做棺材的么,”薛荔道,“这牌子怎么用?”
“我觉得……”孙宜年开口说了几个字,蓦地与薛荔对视一眼,两人重新披上遁地甲,倏地钻到了地下。
又来了一队魔修。
领头的仍然是筑基修为,她领着七八个练气期的手下,察觉到了此处传来灵炁与魔气的波动,赶来一看,只发现了满地的尸块血水。
领队气得破口大骂,叽里咕噜声不绝于耳,以至地底的两人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居然是域外的魔修,”薛荔难得凝重,对孙宜年传音,“棘手。”
正道大派占据一界,魔修的大本营则在域外。他们自成一个小世界,并发展出了自己的语言和传承,以两仪洞天的博学,九重宫的见识,一时也无法破解对方的意思。
域外的魔修,怎么会来了这里?
直觉自己这次好像卷入了麻烦,孙宜年对薛荔道:“你左四,我右四,中间一齐出手。务必把他们留在这,速战速决,不能放走!”
薛荔一点头,趁其不备,两人砉然破出地面,孙宜年持剑,号称“破山”,大开大合、剑气浑重,薛荔却被称作“三尺秋”,其剑势阴冷,如秋雨无孔不入,两相结合,杀得这队魔修措手不及。
领队见势不妙,急忙抛出一朵血云招架,自身变作一截红蛭,朝地底钻去。孙宜年一剑递出,沙地如劈惊雷,瞬时将那指肚大小的爬虫一分为二,薛荔单手掐诀,一口铸剑心火喷出去,连着残躯也化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快走!”孙宜年道,“动静太大了,看这架势,还有魔修要来。我们先回去,然后再从长计议。”
薛荔挑了领队的纳物袋,两人架起剑光,就朝云车的方向掠去。
孟小棠见了两人急急忙忙地回来,还带了一身的血气,不由疑惑道:“师兄?”
孙宜年不说话,朝她打了一个手势,孟小棠便心领神会,调转云车,跟着赶了数百里的路,一行人方才慢慢停下。
“见了魔修了,”安顿下来后,孙宜年简单说了下情况,“他们有备而来,人数众多,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名堂。小棠,以免意外,师门玉简放在你这,你先带公子回两仪洞天,禀了师父,再带人来叫阵。”
他说得急促,刘扶光也从车里出来,看他们商议。
孟小棠着急道:“可是你一个人在这,太危险了!”
“我不是人么?”薛荔一边翻储物袋,一边漠然发问,“你也回去,告诉真人,我在外发现了一伙图谋不轨的魔修,叫他派些人来,莫要叫两仪洞天的抢了先机。”
这个“你”,指的自然就是甄岳了。途中,甄岳一直闹着别扭,不肯吐一个字,亦不肯往刘扶光的方向望一眼,这会知道事态紧急,也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
翻着翻着,薛荔忽然“咦”了一声。
他从先前那领队的纳物袋里,同样翻出一块引路牌,只是与先前不同,那路牌一暴露在空气中,就一闪一闪地发起光来。
“怪事,”他们已经离事发地点够远了,也不怕魔修发现,孙宜年便掏出之前那一块,把两块放在一起比较,“这块怎么与之前的不一样?”
不料,他一掏出来,第一块引路牌同样开始闪光。刘扶光困惑地皱了眉,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急忙告诫:“不对,你们最好赶快……!”
“放手”二字还未说完,周遭的空气就陡然扭曲,那两块路牌,便如磁石般牢牢吸附着薛荔和孙宜年的手,此刻再想放开,哪里还有那么容易?
一呼一吸之间,只听“嘭”地一响,五个人带一辆车,统统消失在了原地,一丝踪影也无。
仿佛无限漫长的下坠中,刘扶光在心里苦笑。
他早该想起来的,那不是什么路牌,而是一种坐标——通向陵墓的坐标。
云车未散,软软地承担了他坠地的大部分重量,饶是如此,腹部残损处扭转的痛苦,仍叫他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嘴唇也痉挛得发白。他缓了好一会,才听见其余四人先后落地的声音。
“公子!”孙宜年一站稳,急忙赶来查看他的情况,“你没事吧,身体如何?”
“我还好,”刘扶光勉强笑了一下,“你们呢?”
“我们身强体壮的,又能有什么事。”孙宜年小心翼翼地扶他坐起来,“你先前是否打算提醒我们,让我们快快放手?”
刘扶光摇摇头:“可惜,我说得晚了。”
此刻,四人在同一块四方形的光滑巨石上,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甄岳惊得双目睁圆,道:“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薛荔走到巨石边上,向四处张望,任何言语都不能形容这里的恢宏奇幻:但见方正巨大的黑石上下沉浮,好像没有重力一般,在空中星罗棋布,底下则是深不见底的暗渊。更远的高处,悬着一座精巧无比的金楼,楼尖安置一颗璀璨四溢的巨大明珠,恍若灿烂的太阳一般,照得四方通明,连空气都浮满了熠熠闪光的钻尘。
“这里是陵墓。”刘扶光轻声说。
孟小棠不由问:“那……它是谁的陵墓呢?”
刘扶光没有说话,但他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回答。
我的,他喘不上气地尽力呼吸,这里本该是我的陵墓。
作者有话要说:
刘扶光:*回忆往事,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我被最爱的人背叛了!
晏欢:*回忆往事,低下头* 我背叛过最爱的人。
刘扶光:*喘了口气,安慰自己* 好在我跟他这辈子也不会再见,我就当他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