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迦尔兰的奏鸣季会持续一整个冬季。

往年的开幕礼, 会在秋冬交接的时候举办，今年却稍微延后了一些。

“迦尔兰附近发现了疑似深渊通道的‘锚点’，狮鹫团去对应地点勘测了——我们这里没有光明属性的法师, 所以走程序比较麻烦。需要先向皇室报备，取得对应文书后，再从光明教廷引渡牧师。”莱茵解释道，“贵族需要往上写报告书, 狮鹫团在外不能返回, 大家商量了一下, 就把正式的开幕礼延后了，但奏鸣季还是正常开始。”

戚晓：“我有一个疑问, 贵族是特指格伦费尔家吗？”

莱茵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迦尔兰的体制和迎城不太一样。迎城那边, 过去是兰道家主管吧？实际上, 兰道家家主能直接当上幕后的掌权者, 程序上就是不合法的——历代家主一没有任命文书，二不是执政官，只是仗着贵族头衔和狂信者领袖的名号, 胡作非为罢了。”

他这话说得堪称辛辣, 但也说到了点子上。

结合之前在克罗地亚听到的对话，心念电转间，戚晓恍然。

“我明白了，不止是三权分立，贵族之间也有竞争。”

莱茵点头：“迦尔兰同时存在着很多贵族, 但姻亲关系也很复杂，比较明显的区分就是姓氏。我们一般会指定一个姓氏作为代表, 之后和皇室的沟通就全权交给这个家族的现任家主, 现任家主退任后, 就会由三方指定一个新的代表。”

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在之前的对话中，蒂娜有提到，她的姐姐不愿意放弃身为“格伦费尔”的一切。

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除去迦尔兰三分之一的权力外，不作他想。

毕竟，教堂的目前常驻的牧师，只有莱茵一个，说他是实际上的管事人都不为过。

戚晓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一来，格伦费尔家，应该算是比较有名望的贵族，地位没办法被轻易撼动。其他贵族看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上，也会更偏向他们一些。

二来，格伦费尔家事皇室的近亲，在争取话语权、上交提案、交流沟通等方面，无疑是更占优势的。

前者是笼络贵族，后者…只需要把事情办得足够好，也可以收拢民心。

狮鹫团作为常驻城中、却一向不参与各种管理活动的团体，一向都是参考民众的意愿，进行投票的。

换言之，随大流。

戚晓：“这样一来，那位大小姐追求莱茵的理由，就显得格外耐人寻味了啊。”

格伦费尔家把两方的选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只剩下教堂这边了。

邬九：“有这个可能。”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个堪称微妙的神情。

腹诽了那么久的骄纵恋爱脑，说不定是城府颇深的boss。

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莱茵似乎没料到他们会突然提到那位大小姐。

空气凝滞了片刻，他轻轻摇头：“我会遵从神明的意愿、尊重我自己的心。”

他歉意道：“正值奏鸣季，我需要时刻关注外面道路的情况，防止有不知情的客人被梦魇蛇袭击，先失陪了。”

牧师先生转过身，发尾的音符装饰微微一晃。

稍显破旧的布包被小心拢好，他穿过拥挤的人潮，独自一人往城外走去。

邬九盯着手中的罗盘。

生锈的指针依旧牢牢地固定在原位，没有出现任何变动。

他道：“先去尼亚那边吧。”

莱茵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他们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从他那里获取想要的情报。

和命运女神的指引订下契约后，他的预知能力比之前强了很多。

现在，“命运”告诉他，契机很快就会出现。

所以不必急躁。

戚晓点头。

她刚才故意在莱茵面前提到那位大小姐，也是存了试探的意思。

虽然莱茵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看他的表现…很显然，他们以为的“三角恋”，还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纠葛。

现在还没办法打探出来——刨根问底的话，会损失不少好感度不说，也会戳到莱茵的伤疤。

最好的办法，是等着莱茵自己叙说。

采取这样的办法，就不用太心急了。

她放松下来，开始打量广场上的环境。

奏鸣季相当于持续一个季节的庆典活动，广场上的节日氛围很浓厚，居民的脸颊上都画着色彩缤纷的音符，手中的乐器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响，歌声随着微风飘荡，发间簪着夕颜花的少女在竖琴雕像旁翩翩起舞。

广场上方系着不少漂亮的绸带，颜色迥异，却都用彩色颜料绘着音符的图案，下方悬挂着小小的铃铛，轻轻摇晃着。

远处的天际陆续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距离逐渐拉近，几乎要与云层并肩的影子显出原形。

——那是一群坐在狮鹫上的战士。

狮鹫的羽翼卷起狂风，将云朵搅散成纷飞的棉絮。

彩色的绸带在风中摇曳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带领着狮鹫团的少年高高举起左手，眸中溢满星星点点的笑意：“奏鸣季可以开始了。”

他的狮鹫伙伴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数不清的糖果从上方落下。

孩子们欢呼着去捡拾糖果，人群默契地散开，为他们空出下落的场地。

虽说狮鹫团常驻城中，但能回来休息的机会很少。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在各处巡逻，偶尔还需要赚点外快。

要知道，狮鹫的食量可是很大的。

居民们聚在一起，神情却有些忧虑。

“蓝染总是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平时饭都没有好好吃吧，感觉又瘦了一些。”

“糖果的种类不一样，应该是他们凑钱买的，之后我们悄悄贴补回去，总不能让保护伞又出力又出钱。”

“难说，这些孩子肯定不愿意要，和珈蓝一个样。”

谈到这里，空气突然凝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说了一句：“除了莱茵之外，最难过的就是蓝染了吧。”

好家伙。

精灵良好的听力让戚晓听了一耳朵，她震惊道：“难不成还得加点其他元素？”

邬九：……

他听懂了，心情却有些微妙。

好在戚晓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

广场上的人都在往狮鹫团那边挤，周围的视野瞬间空旷起来，为了奏鸣季特意划分出来的区域一目了然。

尼亚站在竖琴雕像的西边，看起来没有休息好，眼下正在不断地打哈欠。

戚晓脚步轻快，拉着邬九穿过人群，径自走到他身前。

她伸手打了个招呼：“我来听你弹唱诗篇了。”

尼亚瞥了她一眼：“我还是不太明白，作为神使、目前最有声望的吟游诗人，你来听我的诗篇做什么。”

戚晓最近行事都挺招摇的，被认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精灵的特征实在太明显了。

她很淡定道：“在吟游诗人的业务水平上，我不认为自己足够优秀。”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的跑调比较离谱，所以神明才让她成为不用唱歌的吟游诗人——她能成功请得“神降”，也不是靠的半桶水的业务水平。

真要说的话…众神比较偏爱她？

由“关系户”说出这样的想法可能有些滑稽，不过她很佩服尼亚。

——即使知道自己坚持的东西不会被大家接纳，依旧坚定自己的本心。

正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神明最初的诗篇才不至于佚失。

尼亚：“你真奇怪。”

他有些困倦地垂下眼，把腰间的竖琴取下。

在手指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萦绕在青年身上的颓唐气质，奇迹般消散了。

“我歌颂一位神明，最初掌管智慧的神明。”

“尊敬的乐神，传颂诗篇的诗歌之神。”

“化身为雅度尼斯的神明，手握三种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