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妻三嫁(46)

作者:三木游游

宁靖放下筷子,擦了手,起身过来,“好。”

“我也去。”苏凉想看看那位扬言要带她回京城处死的“慕斯”是什么模样。

她一早穿男装出的门,觉得方便,也没换,直接跟宁靖一块出来,把大门锁上,朝县衙去了。

……

半个时辰前。

衙门外被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科举舞弊是重罪,且还涉及盗窃。这两日在县城传得沸沸扬扬。

击鼓鸣冤的是苏兴哲的大哥苏兴盛,此刻跪在堂下,梗着脖子发毒誓,说一定是弄错了,他的弟弟在院试前日根本没有出过家门,不可能盗窃。

苏兴哲带着枷锁被押上来。

短短两日,他像是脱了一层皮,头发乱如枯草,双目呆滞,被按着跪在了苏兴盛旁边。

穆飔面色淡淡,“苏兴哲,你院试前日没出过门这件事,除了你的家人,可还有其他证人?”

苏兴哲愣愣地抬头,答非所问,“样卷不是我偷的,是主考大人给我的。”

全场哗然。

穆飔面色未改,“有何证据?”

“院试前五日,在县学,主考大人单独见我。当时同窗都在,知晓此事。”苏兴哲垂着头说。

“主考单独见你,跟他把样卷给你,是两回事。”穆飔轻哼,“回答本官的问题,谁能证明,主考曾把样卷交给你?”

苏兴哲身子颤了一下,沉默下来。

堂外百姓窃窃私语,都觉得苏兴哲癔症了,为了脱罪说胡话。

谁知苏兴哲突然抬头,拔高声音,“有人可以为我作证!本届案首,我同村的宁靖!”

穆飔眸光微闪,“你是说,他亲眼看见了?”

“是!请大人传宁靖来,他会证明我的清白!”苏兴哲声音突然变得坚定。

“来人。”穆飔点头,“去请宁公子来一趟。客气些,他可是北静王世子的好友。”

最后这句话,当众说,意味深长。

在等宁靖过来的时候,穆飔又问苏兴哲,“你说主考将样卷赠予你?他当时怎么说的?”

“主考大人没说那是样卷,只说是些对院试有用的题目和好的答案,让我带回去看看。”苏兴哲说。

“你在那之前,跟主考有什么来往?”穆飔问。

苏兴哲摇头,“草民家中贫穷,与主考大人那日头一次相见。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为何得了主考大人青眼,还妄想过,是不是前面交的文章被赏识,甚至幻想过,许是主考大人的孙女偶然见我,倾心相恋,他想把孙女许配给我,所以提拔相助。”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

堂外看客都在讽刺苏兴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脑子坏了,痴心妄想,胡言乱语,不要脸皮……

连苏兴盛都被苏兴哲的言辞惊得目瞪口呆。

唯独穆飔,看着苏兴哲的眼神,倏然幽深起来。

因为他知道事情原委,苏兴哲为自己辩解,说的却不是真相。主考托他带给宁靖的卷子,在苏兴哲口中,成了主考送给他的。

性质当然不一样。

前者,苏兴哲仍涉及偷盗。

后者,他拿到样卷的过程,就是完全被动的。

聪明的做法,且拉了主考下水。

但,一面之词没有用,得有证据,或证人。

关键,就在于苏兴哲要找来为他作证的宁靖。

据穆飔所知,苏兴哲家跟宁靖和苏凉矛盾很深,且他今日试探过,宁靖不过是个假清高的人,在乎前途,帮苏兴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证人到了!”

人群让开一条路,穆飔看到两道人影并肩走来,背着光,看不清脸。

到了公堂外,离得近了,穆飔的目光从宁靖身上掠过,落在了苏凉身上。

苏凉也在看穆飔,想起这人她前些日子见过,但当时穆飔明显不认识她。

很正常。原主在京城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民女,哪有机会认识尊贵的皇子。

穆飔回神,“给宁公子设座。”

“不必了。”宁靖站在了离苏兴哲不远的地方。

苏兴哲神色急切地看着宁靖,“宁公子,你我同村,但一向并无来往。院试前五日,我到县学,主考不知何故送我一份卷子,还让我带回去与你一起探讨!我当时以为得了主考青眼,欣喜若狂,还因此被同窗嫉妒挨了打!”

穆飔眼眸微眯,拍了惊堂木,让堂外看客安静。

苏兴哲说着,泪流满面,“我怕爹娘见我受伤心里难受,就在镇上茶楼休息擦药,先把卷子看了。回到村里,家都没回,听主考大人的嘱咐,带着卷子去找你探讨。但我们两家先前因为别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你许是不信我,便把我给你的卷子当面烧了!根本没看!”

穆飔看向宁靖,却看不出他的情绪。

“宁公子!我冤枉啊!那真是主考送我的!我到院试时才发现跟考题一样!我被样卷的答案影响,考试时根本想不出别的答案!”苏兴哲痛哭流涕,“这就像命题诗文,一旦见过最好的,自己便写不出来了!”

宁靖依旧沉默,只听得到苏兴哲悲切愤恨的声音,“我被抓了以后才想明白,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算什么?这一切,都是冲着宁公子设的局!主考大人被人收买,利用我陷害宁公子!只是宁公子机敏,躲了过去,我这根本没人在乎的棋子,却要因此毁了一生,丢掉性命!何其不公?!”

“寒窗苦读十余载,到头来,不过是任人践踏的蝼蚁!我想问问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苏兴哲伏地痛哭。

围观的人群已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苏凉觉得苏兴哲确实是个“人才”,脑子转得很快,他说的不是真相,但都是对他有利的。

而真相,的确是有人要陷害宁靖,他没中招。苏兴哲的确是被人利用的,虽然他也不无辜。

“宁公子,你怎么说?”穆飔已坐直了身体,眼眸幽深地看着宁靖问。

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了宁靖身上,他神色淡淡地开口,“他所言与我相关的,确有其事。”

苏兴哲身子颤了一下,哭声更凄惨了。

公堂外,苏兴哲的家人也都放声大哭起来,高喊冤枉。

人群骚动。

都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翻转!

宁靖可是案首,且穆飔不久之前当众说,他是北静王世子的朋友,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苏兴哲又抬起头,哽咽着说,“大人可以去查那日我是否在飞雁镇茶楼待了半晌,一定有人看到过我!且主考找我谈话,县学里的同窗,都能作证!”

穆飔沉着脸,又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宁靖,你是说,你知道主考送了你和苏兴哲卷子,你亲眼见过那卷子?为何苏兴哲昨日被抓,你一言不发?”

宁靖面色平静,“他拿去给我,我是见过,但没打开看便烧了,并不知道那是样卷。”

跟苏兴哲说的,完全能对上。

“你也认为,是主考被人收买,蓄意陷害你?”穆飔冷声问。

宁靖神色淡淡,“我认为,这是需要大人查实的案情。”

苏凉对于宁靖的选择并不意外。他并非在救苏兴哲,而是要把真正的黑手揪出来。

失去这次院试的机会,进了牢狱,是苏兴哲为贪念付出的代价。

但凡宁靖说苏兴哲的说辞有问题,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假的,他也再无辩解机会,此事很快会以苏兴哲的死亡宣告终结。

就事论事,这一次,最该死的,并不是他。

“天呐!竟然是主考大人舞弊害人!”

“肯定被收买了!听说宁公子出身乾国四大商之一的宁家,但被逐出家门躲到此处!说不定是宁家人要害他!”

“苏兴哲太可怜了!他根本没错!”

……

舆论倒戈,看客们纷纷开始为苏兴哲打抱不平,全然忘了不久之前他们在嘲笑讽刺苏兴哲,巴不得马上看到他被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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