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没直接回答他的话，只道：“我不想再看见他。”

霍云廷明白了她的意思，对于陆决欺辱她的事情也再没有疑惑，如果不是这样，她应该也不会这样恨他甚至让他去死。

他莫名松了口气，道：“好，师妹，今晚你要来吗？”

乔念道：“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霍云廷知道这算是逐客令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将她送到寝殿门口就离开了。

*

乔念说是不去，但待在寝宫里也还是有几分坐立不安，想起了陆决那很不正常的笑容。

她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主可能也不会按照她的预想发展了。

今晚……就是原著里他被处决的日子。

原本今晚一结束，她也就可以回魔族去做她的护法，等到男女主在一起就离开。

但男主看她的眼神和说的那句话都让她觉得，他可能不会和原著一样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轻易放过她。

只是剧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回转的余地，说不定……是她感觉错了，这个男主还是能好好按照原著剧情走下去呢。

毕竟今晚过后，他的凡间历劫就会结束，回到九重天，哪怕失去了做太子的资格，但他到底也还是天族皇子。

女主也会从魔族的手里逃出来和他相遇，治愈他的情伤，陪他一起夺回他失去的东西，他哪有心思分给一个伤害过他的魔族妖女？

在另一边的审判进行时，乔念就坐在寝殿里等着，思绪纷乱。

虽然没有去到现场，但她也大概知道那边会发生什么。

陆决不会将她供出来，会认下修炼魔功的罪行，而比这更严重的是他还为了一己私欲忘恩负义、欺辱自己的师尊。

有她这个人证，加上陆决自己也都认了，哪怕陆决不说魔功的由来，也不会影响判刑。

在原著里，他受尽了刑罚之苦，最后才被赐了一杯毒酒，死在了审判台上。

或许是因为他的天族身份，那天夜里电闪雷鸣，仿佛天怒，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雨，将他的血冲了一地，染满了审判台。

他这场历劫是真的刻骨铭心又凄惨可怜。

所以，他一开始在和女主程雾相遇的时候其实是充满怀疑、不喜的，在相处下来以后了解了她，才逐渐喜欢上她。

两人拿的是有些虐恋情深的剧本。

乔念原本很有信心他会和女主在一起，但现在却是不确定了。

她想着陆决现在所受的刑罚就有些难熬，虽然她是来做任务的，但还是有些心疼陆决的遭遇。

他单纯乖巧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一想到他受刑时的凄惨模样，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最终还是起身打算偷偷去看看，好歹也当了他好几年的师尊，虽然什么也没教过他，但送他一程也好吧。

毕竟，对于天族的太子而言，这只是一场凡间的历劫，他和陆决本质上也不能说是同一个人了。

容貌性格记忆都会不一样。

凡间的少年陆决如果死了，那就是真的消失了。

就算太子会记得凡间的一切，他也不是那个会乖巧地叫她师尊的少年了。

*

乔念拈了隐身诀往主峰的审判台那边去了。

在经过那些从审判台陆陆续续出来的弟子时，她才知道，此时行刑刚刚结束。

夜空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大雨倾盆而下，闪电刺眼地划过夜空。

萧瑟的寒风冷雨里，素衫少女们从她身旁走过。

“好可怕啊，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整个审判台都像是被染红了。”

“三百道降魔鞭，鞭子上还都是铁钩倒刺，还是少主亲自行刑，怕是身上没一块好肉，血都流光了。”

“别说了，太渗人了，这种人死不足惜，我都怕看了他做噩梦。”

她们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

乔念的脚步顿了顿，才又继续往前走。

走到审判台的门前时，才显了身形，看守的弟子见到她也没做阻拦就放了她进去。

她到了审判台下时，人已经都走光了，只有大雨还在继续，她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

乔念走上了审判台，看见了躺在血水里的少年。

他那一身出门前还如白雪一般干净的白衣此时已经被血水染成了红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了气息。

乔念忽然有些不敢走上前去，明明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场凡间劫难，但此时心里却还是有些揪起，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半晌，乔念才走过去，她施了闭水诀，哪怕在雨中行走，衣裳和头发也半点都没有打湿。

她走到了陆决身旁，替他挡去了风雨。

她看见了他变得破破烂烂的衣衫，就连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上也满是伤痕，看不清本来面目。

她蹲下身，伸出手，正打算施法替他换身干净的衣裳，至少离开得不那么难看。

但就在她伸出手的时候，原本像是已经毫无气息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乔念吃了一惊，有些惊惶地对上了少年那一双在黑夜里却亮得骇人的眼眸。

“师尊……”他一说话，就有血源源不断地溢出唇角，但他没管，只是看着她，喘着气，“你让我修炼的并不是帮你恢复修为的功法，你……在骗我，是不是？”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他猛地咳嗽起来，血洒在了她的裙摆上，但他还是有几分执拗地盯着她。

乔念看着他：“是，我在骗你。”

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清轩仙君想必已经回去九重天汇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天族必定会着手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

等他回到了九重天，自然会知道从她捡到他那一天开始，一个针对他的陷阱就已经开始了，而他没能逃过。

“为什么？”他问。

乔念没有回答，只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但陆决却忽然道：“是因为……我的前世是天族的人吗？”

乔念没说话，也不意外陆决能猜到这一点，毕竟他天生仙骨，而清轩仙君对他的态度也非比寻常。

“那师尊你呢？”陆决抓着她的裙摆不放，仿佛怕她会忽然消失似的，艰难地开口，“你……是谁？”

乔念和他对视着，缓缓站起身，退后了一步：“你见过有谁害了人还自报家门的吗？”

在她后退的时候，他想要抓住她，最终却还是无力地垂下了，仿若苟延残喘的小狗般狼狈地躺在地上，只是固执地看着她。

他没有再追问什么，也看不出什么恨意，表情很脆弱，脸色惨白，声音哽咽：“师尊……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好吗？”

他轻声软语的乖巧模样好像还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少年。

乔念心里一悸，有些不忍看他现在的样子，如果他质问她，骂她，甚至恨她，她心里反倒会好受些。

可他好像没有怪她。

望着他那一双湿漉漉的脆弱眼眸，乔念不由心软了，总归她该走的剧情已经走完了，那么，最后满足他临死前的一个心愿，也不是不可以吧？

乔念看着他，迟疑着走上前，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缓缓地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就在她俯身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时，唇上却忽然一软，接着就是一阵刺痛传来，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他死死地箍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底有着几分疯狂，笑了，笑得鲜血又不断从他口中涌出，看着跟疯子似的，声音透着狠意：“师尊，在你算计我，欺骗我，害死我以后，就想要抛弃我了是不是？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

乔念心惊后退，但陆决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撑着一口气没散而已，当她推开他的时候，他就这么倒了下去，这一次……没能再睁开眼。

他的脸上却还带着笑容，仿佛在告诉她，就算他死了，化成鬼也会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