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人鱼齐齐陷入了沉思，人鱼王宫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萨利纳又道：“我相信，不只是我们，几乎所有的族人们都向战争祈祷过，请求祂救救我们。”

“可是事实呢？”萨利纳讽刺地笑了笑，“事实是，祂完全没有理会过我们，不论我们如何请求，如何虔诚的祈祷，最终来救我们的却是那位新神。”

“诡物算是邪神的眷族，我们人鱼族一向虔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战争会一点也不知道吗？就算祂真的不知道，我们这么多的族人曾日夜祈祷，祂可曾有过半分回应？”

两位长老不语，他们和安格斯都知道，萨利纳说的有道理。

“两位长老，”萨利纳道，“您二位比我经历过的祭祀次数要多得多，可曾见过祭祀时战争有回应过大祭司，或者有神官前来？”

两位长老下意识地摇头。白胡子长老已经活了两千五百余岁，另一位长老也两千岁了，从他们出生起参加过的祭祀有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见过战争和祂的神官。

——在选定上一任大祭司的时候，他们也不过是见到大祭司被赐予魔法的时候身上的圣光更为浓郁，才推选出他为大祭司。

按理说人鱼族的祭司应当由神官来指定，但上一次选定大祭司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没见过神官的影子，更别说战争了。

就连祭司换任的时候神明和祂的信徒都没出现，更别提其他时候的祭祀了。

白胡子长老也从未见过战争和祂的神官，也就是说，至少有两千五百余年，战争没有回应过人鱼族了。

两千五百余年的时间对于他们这些长生种来说，看起来并不长，但对于人类而言，这个时间足以王室更迭数次，足以发生无数件大事。

要知道，人类中不乏天才，他们从诞生到陨落，可能只需要几百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萨利纳的声音在安静的王宫之中格外清晰：“祂根本就是遗忘了我们，遗忘了祂虔诚的信徒！”

“神明的信徒有千千万万，人鱼族又算的了什么？”

两位长老依旧不说话，他们的心里一团乱麻，既觉得整件事情听起来荒谬无比，心中又知道萨利纳其实说的有道理。

安格斯则是脑中一片空白，短时间内获取了太多令鱼震惊的信息，他不知道该先从哪里思考起来。

在一个小时以前，他们还是战争虔诚的信徒，一个小时后，心中的信仰却动摇了。

他们现在也终于知道，萨利纳当时为什么要问出那样的问题了。

——如果你信仰的和你想保护的相悖，该如何抉择？

他们曾经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然而现在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白胡子长老深吸一口气：“陛下，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了。”

“现在的一切都是您的猜测，尚且没有证据，暂时不要再提了。”

萨利纳点头。他明白白胡子长老的意思，整件事情没有证据又太过不可思议，现在告诉他们就算了，告诉其他人鱼，恐怕无法让人信服。

“陛下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白胡子长老说着，看了安格斯一眼。

安格斯很快反应过来：“王上，我也不会说的。”

萨利纳颔首：“时间不早了，两位长老今天辛苦了，还有安格斯，今天也多亏了你带着族人们先撤离，下去休息吧。”

“是。”

三条人鱼纷纷应下，今天知道的事情冲击力太大，他们得好好缓缓，仔细考虑。

等殿中只余萨利纳一人后，他靠在身后的王座上，疲惫地闭了闭眼。

随月眠走之前给他们留下了千里冰墙，足够抵挡一段时间。

可是冰墙融化后呢？

修复防御法阵是必要的，只是等冰墙融化的时候能修补多少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不能寄希望于防护法阵，还得另寻出路。

虽然新神在走之前告诉他还有可能再见，可就算知道了，萨利纳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请您救救我的族人们？

可是他的族人们信奉战争，神明没理由救他们。

——他虔诚地信奉着祂，请求赏赐？

信徒信仰神明是天经地义的，甚至还应当感激神明愿意接纳和庇护他们，否则就会像之前的里卡斯贫民窟那样凄惨可怜。

况且因为他的虔诚，神明已经赐予了他奖赏，替他们击退了诡物，筑下千里冰墙。

他应当知足。

千里冰墙能阻挡一段时间，如果趁这个时候请求外援，倒也有可能来得及。

只不过，人鱼族天生身体强健，连他们都难以抵抗诡物的袭击，只能请求更强大的种族来帮助他们。如果这个时候求援，萨利纳几乎已经预想到了那些种族会如何趁机提出过分的要求，从人鱼族身上撕下一大块肉。

人鱼族在旧王在任的时候已经走向了衰落，诡物的袭击更是让现在的情况雪上加霜。如果答应了那些种族的要求，人鱼族必定会元气大伤，说不定其他种族也会想乘火打劫，分一杯羹。

那将是人鱼族难以承受的后果。

可是如果不向外族求援，人鱼族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这一次诡物虽然死伤不少，但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冰墙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让萨利纳权衡利弊，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人鱼们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园，不由得喜极而泣。

他们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大多数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还以为自己的家园被侵占，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还有重回家中的机会。

只是回到家园虽好，也有不少住在交战族域边缘的人鱼担心起来。

他们走之前听见安格斯说了，防护魔法阵已经破了。没有防护魔法的保护，外面那些怪物如果再攻进来，他们就是除了护卫之外，离那些怪物最近的鱼。

“妈妈，妈妈你快看！”

小人鱼兴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成年人鱼发现自己的孩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外面，顿时心下一紧，顺着声音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成年人鱼越游越心惊，小人鱼所在的地方不远就是交战的族域边缘了。

这孩子，刚才她还在担心没有防护魔法该怎么办，现在趁她不注意就敢跑过去！

成年人鱼一把拽过自己的孩子，海水波动，拂过小人鱼的脸，小人鱼转头就看到了妈妈生气的神情。

“安娜，妈妈怎么跟你说的！外面危险，让你不要乱跑，你为什么不听话？！”

安娜愣了愣，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么生气的表情，心中害怕，嘴巴向下撇了撇就想哭。

往常妈妈生气，她哭一哭最后受到的惩罚总不会太严重的。

安娜一边悄悄抹眼泪，一边趁机偷看妈妈的表情。

虽然成年人鱼很心疼自己的女儿哭，但这次的问题很严重，她实在是太生气了，必须要给安娜一个教训长记性，于是面色冷硬，看起来无动于衷。

这下安娜是真害怕了，哭的声音大了起来，感情也异常真挚：“呜呜呜……妈妈，妈妈我错了……”

“错哪了？”安娜的妈妈被自己孩子哭的心中一软，但还是端着表情问。

“我，我不该偷偷跑出来……呜呜呜……”

“你这孩子，”安娜妈妈将她搂进怀里，“既然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为什么还要跑出来？妈妈告诉过你多少回了？”

妈妈的语气缓和下来，小安娜也渐渐从大声哭泣变成了小声啜泣：“我，我看到那里，那里有漂亮的冰墙，我想让妈妈看……呜……”

安娜妈妈顺着小安娜手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千里冰墙。

冰墙极为高大结实，代替了防护罩保护着他们。

别说安娜了，就连成年人鱼自己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这，这是神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