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都掉下去了，想到什么，他又满脸期盼地说道：“那我爹呢？你见过我爹吗？能让他来接一下我吗？”

“我吃的不多，两天一个黑窝窝就好了，我还能干活，现在力气还不大，等我再长大一点力气就大了，就能干更多的活啦……”

“我很听话，会洗衣服，还会挖野菜、煮野菜……能帮我爹做好多好多事，你能带我去找我爹吗，哪怕，哪怕只让我待一会儿。”

他掰着手指说着自己的用处。

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林卫国眼睛有些热。

大队长知道余根牺牲了，苦娃这是在为难人呢，忍着心酸，说道：“苦娃，别难为人了，你爹没了，这是你爹的战友……”

苦娃？林卫国听到这名字，嘴里发苦。

余根给孩子想了好几个名字，平安、大福、壮壮……唯独不是什么苦娃。

若是战友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叫这个名字，心里不定多难受。

苦娃听见大队长的话，眼睛一下黯下来。

“……对不起。”他声音带着让人心疼的哭音，“他们说我爹牺牲了，我知道牺牲就是变成小土堆了……”

说话时，小孩儿沉默地掉泪，看的人鼻子发酸。

林卫国揉揉苦娃干枯干燥的头发，沉声道：“你爹是英雄。”

苦娃抹了把眼泪，压下哭腔问：“我爹高不高，壮不壮，厉不厉害？”

“高，又高又壮，也很厉害。”

余根个子不是最高的，在他们里面不是最厉害的，但是军人的勇敢坚韧他都有。

苦娃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角，犹豫一会儿，忐忑道：“……那我爹，喜欢我吗？”

他长这么大啦，还没见过他爹呢。

林卫国钢铁般的人，被眼前这个小家伙搞的眼睛热了好几回。

才不到六岁的娃娃啊，怎么这么懂事。

“喜欢，你爹还在的时候常常提起你，给你取了好几个名字，平安，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大福，希望你能吃饱、有福气，壮壮，希望你身体壮壮的……”

林卫国话不多，可对着这么个招人疼的孩子，没忍住说了不少话。

耳边闪过大队长说的苦娃亲娘的事，他眼睛闪过冷光。

拿着余根的抚恤金嫁人，嫁人也就算了，把孩子扔下来，简直不配为人母。

苦娃听完林卫国的话，很满足也很开心。

……他爹喜欢他呢。

说了一会儿话，肚子空的难受，苦娃习惯性地按了按胃。

别想啦，不想就不会饿了。

这么自己给自己洗脑，身体的反应却是很真实。

苦娃肚子传出几声咕噜咕噜响。

“……我肚子放炮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心翼翼伸手拿过边上破碗里的黑窝窝，咽了下口水，递给林卫国。

“叔叔，我这里只有这个，你吃吧。”

他虽然没人教，但是知道家里来客人了要招待的。

所以即使饿他也要忍住，反正他忍习惯了。

林卫国愣愣地接过那个比石头还硬的黑窝窝，不忍地闭了闭眼睛。

压下眼中的酸涩，他笑道：“好，谢谢苦娃。”

说着，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

“这个给你，快吃。”

塞到小孩儿手里。

第644章 你是想涩涩吗？

苦娃愣住，手指下意识捏捏那个大白馒头，软的。

又是狠狠地咽了下口水，把馒头还给林卫国。

“这个太珍贵啦，我不要，叔叔你吃，我吃我的黑窝窝就行啦，我吃的不多，咬几口就饱啦。”

说话间，换了口粮。

拿起黑窝窝，费力咬了一口。

慢慢嚼着，清澈的眼睛都是满足。

林卫国心口一片酸软，抢走苦娃的黑窝窝，把白馒头塞过去。

“吃这个，听话！”

苦娃见他冷了脸，不再犟，乖乖吃白面馒头。

咬了一口，香香软软的，小孩儿眼睛亮极了。

“好吃，谢谢叔叔。”

说完，狼吞虎咽吃下来。

吃下三分之一，就强迫自己停下来。

林卫国讶异，“怎么不继续吃了？”

苦娃收好馒头，摸摸不再难受的肚子，小声道：“我饱啦，剩下的我想慢慢吃，明天煮点儿野菜就着馒头吃……”

林卫国心里说不出的感受，揉了揉苦娃的脑袋。

“想吃就吃，明天有新的。”

自从家里日子好过后，他每个月只寄回去一半津贴，手里还攒了些。

苦娃摇摇头，“不用啦，我不能占你便宜。”

他爹是不拿群众一根针的军人，他也要像他爹学习。

嗯～今天吃的馒头，等他以后挣了钱就还。

林卫国不知道苦娃心中想法，看着小孩儿坚定的神情，他在心里暗叹这小子不愧是余根的种。

确实有种！

茅草屋实在太冷，夜里根本没法住人，林卫国掏了五毛钱，让村里的老乡让出一间房出来，他带着苦娃暂时将就一晚。

一路脚不停歇地赶来，林卫国很疲累，老早就趟下了。

苦娃从有记忆来就怕冬天，林卫国来的这一晚，他感觉到冬天的温暖，从手到脚都暖烘烘的，真舒服呀。

小家伙躺在床上，屋里有让他感觉安心的呼吸声，没忍住翘起嘴角。

林卫国温声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快睡吧。”

苦娃蹭着被子的小脸一僵，“……嗯。”

说完，闭上眼睛。

烧了炕，被窝很暖，没一会儿他就舒服地睡了过去。

小孩儿睡着后，林卫国侧身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明天先去一趟武装部，余根的抚恤金不能留给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至于苦娃，他得好好想想。

-

转眼已是一月，天气越发冷起来。

地上铺着厚厚的积雪，除了必要的外出，林棠缩在家里完全不出门。

知道未婚妻怕冷，顾瀛舟老早给这里装了炉子，准备好不少碳。

火一烧，屋子很暖和。

院子的柴火很充足，偶尔天气好的时候，送柴小子还会时不时来送。

林棠把炕也烧了，缩在炉子边上听着广播，手里剥着栗子吃。

边上还放着一杯红枣蜂蜜水。

窗外雪下着，檐上、树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屋内却温暖如春。

林棠将一颗栗子丢进嘴里，又甜又软糯，特别享受。

外面传来敲门声，只是她沉迷于广播里，没听见。

敲门声见里面人半天没出来，敲门声一顿，扒着墙头，翻墙而入。

“棠棠。”男人低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棠这回听见了，趿拉着妈妈牌棉拖鞋，走过去开了门。

“舟舟，你咋这会儿来了，雪这么大呢，冷不冷啊……”

说着话，为未婚夫拍打着身上的雪。

顾瀛舟往后退一步，不让她沾染自己身上的冷气，拧眉，“我自己来，你先进去，我马上好。”

林棠没勉强，转身回屋，倒了杯热乎的红枣蜂蜜水。

广播还在讲着故事，炉子上的壶冒着热气，窗子上满是白雾，屋里屋外两个季节。

“碳够用吗？”顾瀛舟烤着火问。

林棠嗔他一眼，笑脸娇艳，“你让人送了那么多，哪可能不够，你那里呢，够用吗？”

“我也够。”

林棠指着杯子，“喝这个，红枣蜂蜜水，你肯定喜欢。”

喜欢甜食的蓝孩子就是可爱。

顾瀛舟喜欢甜食这个属性老早暴露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端起杯子喝起来，深邃如浩瀚夜空的黑眸闪过一抹亮光，他眸中带笑，如初雪笑容，风姿特秀。

“……这个味道好。”

林棠心里哼哼。

那必须的，红枣和蜂蜜都是从系统里弄的好物，哪会不好。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来了，也不嫌冷。”她随口说道。

这个天她连屋门都不想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