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年代文里的小人物(245)
“可不是嘛。”二花妈一提起这个儿子就生气:“说起来当初他下乡,我们也是无奈,他爸那时候一个月四十一块钱, 其中还有五块钱是奖金,家里四个孩子, 就他一个人年纪达标了, 我嘛,来磨豆腐干的都是卖力气的活, 哪里像现在还有机器呢, 就连工资也就比学徒工好点儿, 他这心里就不满意啊,怪他爸当初没把工作传给他,下了乡后头一年就结婚了,现在生了五六个讨债鬼,要一起带回来,家里屁股都转不开的地方,哪里住得下哦。”
二花妈是真的愁。
当初大儿子年纪最大,丈夫的工资要养家糊口,只能委屈大儿子下乡,下面两个姑娘,也是年纪一到就赶紧定亲嫁人了,这才能留在城里,剩下一个最小的儿子,到现在也才十五岁。
所以大儿子的怨恨她能理解,但不接受。
她甚至觉得大儿子就是自私。
毕竟自从大儿子下乡后,她心疼不已,所以每半年寄一次钱,每次五十块,他弟弟妹妹何时享受过这些?
“大春他心里就是有点不服气,但还是想着爹妈的,不然他怎么不愿在乡下呆着?就想着回县城来?”旁边胡婶子连忙开口安慰,她不停的给二花妈顺气:“再说你不也说大春那大丫头争气么?正好回来好好学,以后也能考个大学生。”
说到这个孙女,二花妈倒是舒坦些了。
“这丫头确实不错,就是她那个妈……”一边说,二花妈一边摇头。
显然是对儿媳妇不满意了。
“我也不是嫌弃她是个农村的,咱们工人农民一家亲,都是一家人,就是吧,太懒了,太邋遢了,我去看过一回,那房间里,老鼠都站不住脚的那种。”
“都一样哦,我家那个不也是……”
“要我说,这都是眼里没活儿的,但凡眼里有活儿,也不至于过成这样,我们谈了玩的话,这床也不是一个人睡,你儿子哪就不作兴拿一拿笤帚杆子啊,她一个妇女,带五个孩子,有个疏漏嘛,也应该能理解哎。”说这话,是只生了三个姑娘没儿子的工人。
她自然要为妇女同志发声。
“再说了,你儿子都能住的下去,你当做没看见就是咧,这不哑不聋不做家翁晓得啊,我们做老婆婆的,多做事,少说话就行咧。”
“……”
一群婆婆和一群丈母娘开始了对于家务的争论,比如说,这家务该谁做?
而引发这一话题的鹿仁佳则抱着小勺默默退散。
总觉得那边有个她不能融入的气场。
回去将这些话告诉姚姥姥,姚姥姥直接笑的不断声,笑完了才为鹿仁佳解释道:“这二花家,闹的确实厉害,但是那儿媳妇却是个好的,我看见了的,长得小小巧巧,十分能干,养的几个孩子也教的不丑,二花妈纯粹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硬是看不上人家。”
说家里脏。
这农村里面哪里像县城里,屋子里面铺预制块,人家都是土地面啊,一下雨,鞋子上再沾了水,来回走就显得脏,但这些情况,到了二花妈眼里,就成了脏。
所以说:“这脏的哪里是地面哦,是人心呢。”
说到底,还是看不上农村儿媳妇。
尤其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谁叫鹿仁佳这个农村媳妇考上大学了呢?那边大字都不识几个,这一对比,可不就心有不甘了嘛。
“你以后少往前面跑。”
这人就怕对比,一对比就容易生红眼病。
鹿仁佳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干脆不往前面跑了,当然,她也没空往前跑了,因为方智俊看中了鹿仁佳的烘干肉干,没事儿就往省城肉联厂跑,去找汪小峰买肉。
这汪小峰也跟喝了迷魂汤似的,一门心思跟着方智俊干。
当然,方智俊也不亏待他,每次去都会给汪小峰带好吃的,这次汪小峰送肉来,他还特意请姚姥姥出手做了一碗红烧肉,那香的,汪小峰一边吃一边满脸痛苦。
只恨吃完这一顿,下一次再想吃就难了。
而鹿仁佳则开了烤炉烤肉干,当然,柴火不能用豆腐坊的,于是方智俊又推着自行车去周边乡里找木柴,这天天跑进跑出的,鹿仁佳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最后……
但凡穿了衣服的地方,都白嫩嫩的,但凡晒太阳的,都黑不溜秋的。
尤其那张脸一黑,就显得牙齿和眼珠特别白,再一傻笑,就太辣眼睛了,鹿仁佳都有点看不过眼:“再过半个月都开学了,你好歹在家养一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暑假下海捞鱼了呢。”
“嗯?”
方智俊先是没明白鹿仁佳的意思,随即就看见沐戈壁往他旁边一站,顿时黑白分明了起来,这才反应过来了,不过他对自己的外表是恨不在意的:“嗐,黑就黑呗,大不了我就说我去捞鱼了。”
毕竟他确实‘下海’捞金去了,不算说谎。
方智俊伸出胳膊,与沐戈壁比了比,不由开口:“沐哥你这个暑假也捂太白了吧。”
沐戈壁:“……”
收回手:“单纯因为你太黑了。”所以才显得他白。
方智俊还是觉得沐戈壁白,再看沐戈壁那张精致的脸,以及白里透粉的脸色,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好像……确实黑了点。
不过:“沐哥你长得真俊,以后咱们做卤干子罐头,要不你拍张照贴上面,肯定很多人冲着你的照片买咱的卤干子。”
沐戈壁:“……不用了,我可没那脸。”
好家伙,这产品还没出呢,广告创意都出来了。
方智俊也就是有感而发,说完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无耻,不仅觊觎鹿姐的好手艺,还觊觎沐哥的脸,他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就真成黑心资本家了。
内心有点唾弃自己的方智俊,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干活更加卖力了。
豆腐坊的大娘们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再加上方智俊嘴又讨喜,惹得那些大娘对他照顾有加,要不是方智俊不是本地小伙子,又是大学生,说不定还真有大娘给他做媒呢。
半个月眨眼就过,到了开学要报名的时候。
因为王大爷家里两个月没住人,鹿仁佳得提前过去收拾一下,顺带问一问能不能叫姚姥姥带孩子去省城玩几天。
鹿仁佳想的挺好,沐戈壁却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王大爷是个老鳏夫,三个儿子全是烈士,一身清名,估计不会叫一个小老太太住进自己家里,哪怕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总归下面还有儿媳和孙子们。
“那我还要问么?”鹿仁佳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沐戈壁摇摇头:“你先等等,我先去问姥姥去。”说不定姥姥自己还不愿意呢。
果不其然。
姚姥姥一听房东是个老鳏夫,立刻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你们赶紧去上学去吧,我就不去省城了,我去了,白天你们去上学,就我和王同志俩人在家,容易被人说闲话的。”
有时候语言就是那杀人刀。
杀人于无形的那种。
她可清楚着呢。
而且,她闺女女婿,孙子孙媳都在身边围着绕着,到时候大不了屁股一拍回了河东县,但王大爷孤身一个人留在省城里面对流言蜚语,那不是害了人家嘛。
“咱家可不能做那缺德事。”姚姥姥告诫。
行吧,既然不去住,但偶尔过去玩玩还是行的,大不了到时候住在招待所。
沐戈壁回来将姚姥姥的意思告诉鹿仁佳。
鹿仁佳长叹一口气,转身一下子扑进被子里:“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了,都来几年了,有时候还是会思虑不周。”
“以前我们活着就很难了,自然不会想这么多,这里的人们没有生存的压力,自然就顾忌多了。”
这倒是。
夫妻俩在家里又过了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沐戈壁就抱着小勺去了姚姥姥房间,将孩子轻轻的放在姚姥姥身边:“也不知道我们走了小勺会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