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天也只想咸鱼(128)

作者:寒花一梦

“陛下……为何……”

云莺勉强寻回两分理智,紧紧抿着唇,“陛下只是一时糊涂。”

周太后摇摇头:“哀家让陛下暂时不要去月漪殿,陛下便当真忍耐着不去月漪殿,也不曾召幸过后宫妃嫔,你觉得这是一时糊涂吗?”她闭一闭眼,叹一口气,“但你的心思,哀家已经明白了。”

“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你懂,哀家懂,陛下也懂。”

“你既无心,陛下早日清醒也是好的。”

周太后站起身,微微低头去看云莺:“便当哀家今日什么都不曾说过。”

“哀家会劝陛下收心的。”

云莺怔怔中站起身,看着周太后离开水榭,忘记要行礼恭送她。

半晌,她半是跌坐回了美人榻。

湖面忽而间吹来一阵凉风。

云莺一双眸子望向清澈的湖水,看水中游鱼自由自在,也努力将周太后的话从脑海中甩去。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震惊的情绪散去,理智回拢,便愈发清楚意识到这件事的荒唐。

太后娘娘怎会同意?朝臣又如何会同意?

后宫那么多妃嫔往后如何自处?

更何况,即便所有人同意,即便后宫妃嫔得到妥善安置,也不会改变他是皇帝陛下这件事。他是皇帝,会有很多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同样有旁人无可阻止的无上权力,哪怕日后反悔于他也不过如此。

况且哪有这样的道理?

因为他对她有情,她便必须交付自己的真心?

身在后宫,她这个人已是任由皇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这颗心难道不能自己守一守吗?

凉风吹过湖面,湖水泛起涟漪,一层又一层。

云莺摸一摸自己的脸,弯唇,前世她恋慕皇帝时,终究一场空,今生不再恋慕皇帝,事情却又变成这样。

想来他们两个人注定无缘。

太后娘娘是该劝皇帝陛下早日清醒,她这辈子且不知能活几日,谈情爱,太奢侈也太伤人。

“阿黄!”

水榭外骤然响起碧柳的惊叫声。

云莺一怔之下回头发现阿黄不在水榭里,她连忙起身步出水榭。

小宫人正四处追阿黄。

云莺也去追。

但到底阿黄乃是波斯猎犬,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小宫人们不敢伤它也不想被它伤,想抓它不免束手束脚。

一来一去,不久后,云莺便被阿黄带着从御花园里出来了。

而阿黄也终于停下来不再奔跑。

赵崇俯下身去摸一摸停在他脚边的阿黄,示意宫人将它带下去后,站直身子去看不远处的云莺。

云莺站在原地没有动。

十来步远的距离,却不知该怎么走过去。

她不觉又想起周太后的那些话。

“莺莺。”

但赵崇没有任何犹豫疾步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我们去别处说话。”

第83章 肉麻

在命人去月漪殿请云莺之前, 周太后已吩咐过徐嬷嬷去给赵崇传话。

她让徐嬷嬷知会皇帝自己会告诉云莺那些事。

有些话,皇帝的身份摆在这里,即便说出口也不见得叫人相信。

周太后是知晓这一点,因而决定由她来亲口告诉云莺。

且果真如之前猜测, 相比于皇帝的那份心思, 云莺种种反应只说明她的理智、冷静,以及大约十分清楚自己与皇帝之间身份的差别。周太后不认为这是坏事, 却少不得叫皇帝的痴心坎坷艰难。

但她心思亦是之前对皇帝说过的话。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真有遣散六宫、只同云莺一人厮守的决心,又何惧一时曲折?

一辈子不是三五日也不是一年两年, 若无那般决心, 现下退却不再去想, 也省得往后史书上记上无谓的一笔。

余下的事,端看他们二人如何处理。

周太后想着轻叹一气, 徐嬷嬷扶着她从轿辇上下来,微笑道:“陛下和淑昭容到底年轻。”

“可不是吗?”周太后看一眼徐嬷嬷也笑一笑,“要不是仗着年轻,只怕折腾不起来。若到咱们现下这个年纪, 便多半什么想法也没了,只盼平平静静才好。”

徐嬷嬷道:“所以奴婢才想着,太后娘娘不必叹气。”

“总归得让陛下折腾一场才能罢休,趁着年轻折腾,倒是好过……”

好过年纪见长反而肆意妄为,毁了一世英名。

周太后知徐嬷嬷的意思,不禁摇头失笑, 也步入殿内。

而云莺被赵崇带回御花园。

金灿灿的光透过假山缝隙细碎漏下来, 在赵崇脸上留下明灭的光影。

云莺仰面看着他, 眉心轻蹙,微抿一抿唇角。

周太后那一番话在她脑海、在她意识里渐次字字清晰。

又因那些话,此刻眼前的赵崇让云莺再次生出一种不甚真实的恍惚之感。

她猜得到赵崇可能会同她说什么。

只是在那之前……

“朕……”

赵崇的手紧握住云莺的手,甫一开口便听见云莺一声“陛下”,于是截断自己的话看着她。

云莺同样顿一顿。

趁着赵崇沉默的这一刻她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下去:“陛下不该如此。”

赵崇没有着急反驳云莺也没有松开手,耐下性子听她将话说完。

云莺原本有一肚子冠冕堂皇的话可以拿出来说,但她最后只又说得一句:“臣妾受不起。”

于她而言便是如此了。

“受不起”三个字已经足够将所有的话说尽。

哪怕从宠妃变弃妃,不牵累家人,她可以没有任何不满没有任何怨言接受,但遣散六宫便绝不是一句“登高必跌重”可以说得尽的。她甚至预见得到云家会因此在朝堂上遭受怎样的抨击。

何况,她如今生不出这种奢想。

她不愿交付自己的心,便给不出他内心所期盼的回报。

迟早有一日他会灰心丧气。

会后悔,会不甘,会怨、会恨,也会因为她的不识好歹而恼怒。

没意思。

云莺平复心绪,弯唇一笑:“承蒙陛下错爱,只怪臣妾没有那个福气。”

赵崇虽然盼着云莺将话亲口说与他听,盼着她同他说心里话,但眼下不是好的时机,他任何一句重话皆可能引得她误会他的想法。是以赵崇沉住气,平心静气温声道:“有句话朕一直未说出口,即便说出口,或你也不信,但,莺莺,朕心悦你是真,想要同你如匹夫僮妇般相处也是真。”

“虽然朕可以对你说,遣散六宫是你之故,但终究太过虚伪。”

“遣散六宫,是因朕心悦你,也是因朕迟钝醒悟,心里已经装下一个人便无法与旁人再亲近。”

“这与你是否也有此意无关。”

“莺莺,朕是在说,即便你不相信朕,即便你情愿离朕而去,朕日后也一样会这样做的。”

赵崇手指轻轻摩挲云莺比冬日里消瘦的脸颊。

熟悉的温软触感让他眸光愈发温柔:“遣散六宫乃是大事,一时半刻推行不下去,在那之前朕会尽力。”

云莺回望赵崇:“陛下要做什么?”

赵崇小心翼翼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吻一吻她的发,徐徐道:“朕会尽力博莺莺的欢心,让莺莺有一日心软,心甘情愿陪在朕身边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一句跟着一句几乎抛弃帝王尊严才能说出口的话闯进云莺耳中。

比起太后娘娘那些话,或许此时赵崇亲口对她说的这些更令她不可思议。

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白首不相离么?也得一起白首,才有不相离。

“陛下说这些的话,便不担心……”

云莺闭一闭眼,唇边漫上一丝笑,“陛下想和臣妾过十年二十年,可若臣妾活不了那么长呢?”

赵崇不知云莺另有忧思,只当她把事情往糟糕了想,于是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朕又如何敢说自己便能当真陪在你身边十年二十年?既然世事无常,朕便更想珍惜有你的每一日。莺莺不知这两个月朕有多想你,且只要想起你,便会满心愉悦,你不知有你在身边朕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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