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天也只想咸鱼(113)
“臣妾见过陛下。”
云莺立在玉阶下同赵崇福身行礼请安,慢慢道,“听闻陛下身体抱恙,臣妾前来探望,陛下身体可还安好?”
一直埋头盯着奏折的赵崇终于抬起头来。
他以手握拳,偏头掩唇轻咳两声,方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朕无碍,爱妃不必担心。”
云莺不由得眉心紧蹙。
这幅模样任凭谁见了也不可能相信是无碍的。
想一想,云莺问:“臣妾听陛下说话时语声沙哑,不知是何缘故?”
赵崇清一清嗓子,不以为意、似什么都未发生:“没有,朕的声音不沙哑,爱妃听错了。”
云莺:“……”
她愈发懂得为何太后娘娘令她一个人前来勤政殿侍疾。
皇帝不承认自己生病,云莺却不能撒手不管。
看一看龙案上堆叠的奏折,想着赵崇大约不将它们批阅完不愿意休息,强行劝说全无用处,她便也不再多劝。
“前些时日,陛下才提醒臣妾倒春寒,要多穿些免得受凉生病,今日外头下着小雨,陛下也该添件衣裳才是。”云莺沉吟中对赵崇道,又偏头对夏江说,“劳烦夏江公公为陛下取一件大氅来,再让人送一壶新煮的姜枣茶进来。”
“是。”
夏江应下云莺的话,便去侧间为赵崇取来一件玄色绣龙纹大氅。
待从夏江手中接过那件大氅,云莺才沿着玉阶而上,走到赵崇的身侧,将衣服披在他身上。
赵崇得此关心,顿觉通体舒畅。
偏他口中仍执着道:“朕不冷,无须添衣。”
云莺不知皇帝在犟些什么。
但想着能批阅奏折,想必病得不算厉害,而寻常风寒穿得暖和些、多喝热茶捂捂汗也是有用的。
云莺垂眸,帮赵崇整理着大氅,口中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不可不顾惜身体,何况太后娘娘也牵挂陛下。”说话间手指翻动,已经帮他系好大氅的系带。
赵崇一双眸子落在云莺的侧脸。
看着她嘴角微抿,垂眸替他认真穿衣的模样,只觉得心尖微颤,心跳也仿佛悄然之中漏了一拍。
当云莺抬眸重新站直身子,赵崇飞快别开眼。
他轻咳一声以作掩饰:“朕常年习武,从不畏寒,爱妃实在不必如此。”
“嗯,陛下身体好,是臣妾多虑。”云莺被赵崇这幅倔强执拗不肯承认自己生病的样子闹得无言,也无法否认赵崇的话,唯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好在不一时新煮的姜枣茶也送进来殿内。
云莺执壶为赵崇倒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枣茶送到他手边:“陛下喝碗热茶。”
赵崇觑一眼茶盏:“朕一会再喝。”
几息时间,他又平静道,“爱妃先回去罢,朕无事。”
云莺如何走得了?
现下若是一走了之,等于撇下生病的皇帝陛下不闻不问,太后娘娘那边如何也没办法交待。
对赵崇这话,云莺也只当没有听见。
她端起那碗姜枣茶,拿起瓷勺,盛上一勺,吹一吹送到赵崇的嘴边。
赵崇无法,唯有张嘴喝下。
见状,云莺将摊开的奏折挪远一些,免得自己不小心失手打翻瓷碗瓷勺,方继续一勺一勺喂他。
一碗姜枣茶下肚,跟着便又是一碗。
哪怕往日里不喜欢的滋味,此时吃来也是香甜至极的。
只是生姜红枣皆性温,可散寒。
添了件大氅且接连两碗姜枣茶下肚以后的赵崇感觉自己身上直冒汗。
眼见云莺想要喂他第三碗,赵崇连忙偏过头咳嗽起来。
咳嗽声令云莺放下手中的瓷碗去帮赵崇顺气。
皇帝咳嗽得厉害,她深深皱眉,想着该让夏江请张老太医来看一看才是。可自己若提出来这件事,赵崇多半不会同意,会如之前那样坚持声称自己没有病。
“陛下休息一会罢。”云莺低声劝。
停下咳嗽的赵崇哑声开口:“无妨……”
云莺:“……”
她实在有些受不了皇帝这幅嘴硬自己没有生病的做派。
小病一拖容易变成大病,届时便难办了。
“臣妾逾矩,还请陛下恕罪。”云莺攥着自己的一方罗帕,对赵崇轻声道。然而不待赵崇开口,她伸手扯开赵崇衣领,攥着罗帕的手也直接探到他的衣下。
赵崇未及反应云莺心声便遭遇这般对待,震惊之余,感觉到云莺的手探到他身后,攥着那方罗帕在为他擦汗。
他脸上那片异样红晕更盛:“爱妃这是做什么?!”
半晌云莺收回手,将罗帕递到皇帝面前。
“陛下才喝得两碗姜枣茶便出得这许多汗,难道不是染了风寒吗?”
赵崇默默扯正自己凌乱的衣领。
他不去看那方罗帕,只是脖子微缩,装出一副可怜样:“爱妃弄错了,朕不过身上太热罢了。”
第72章 计较
云莺几乎被赵崇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笑。
深吸一口气, 她将罗帕放在龙案上,也不说话,转身沿着玉阶往下。
赵崇一怔,眼巴巴望向云莺背影。
又趁着这会儿云莺看不见, 连忙将藏在衣裳下的袖炉摸出来, 随即严严实实藏在龙案下面。
眼见云莺步下玉阶也没有回头,赵崇伸手攥住那方罗帕, 立时咳嗽两声。引得云莺停下脚步以后, 他手肘抵在龙案上,虚握成拳的手撑着额, 矫情地哼哼唧唧。
云莺:“……”
立在玉阶下看着龙案后眉头紧蹙的赵崇, 云莺没脾气。
“臣妾去和夏江公公说命人请张老太医来。”
赵崇便抬起头, 手指摁一摁额角,厚着脸皮说:“许是昨夜批折子批得太晚, 未能休息好,应无什么大碍。爱妃若无什么事,不如留下陪朕稍微歇一歇。”
云莺听见赵崇松口愿意休息,暗暗长吁一气。
她想, 待睡醒一觉身上仍不舒服,大抵便愿意让太医看诊了,这般倒可以让太医提前过来候着。
“是。”念头转过,云莺福身应下赵崇的话。
抬脚准备折回龙案旁去,赵崇已起身朝她走过来,她便立在玉阶下没动。
赵崇走到云莺面前执起她的手,带着她往侧间去。
却又暂且将她安置在罗汉床上, 赵崇道:“爱妃稍等朕片刻。”
云莺疑问, 不是要休息吗?
便听见赵崇吩咐夏江命人准备热水。
“陛下要沐浴?”云莺问。
赵崇目光落在她脸上, 平静道:“方才身上出得许多汗,有些不舒服。”
云莺想劝,又知劝也无益,毕竟皇帝陛下丝毫不认为自己生病。
略迟疑了下她方才道:“臣妾伺候陛下罢。”
皇帝沐浴时身边不喜欢留宫人伺候,这事她是晓得的。
念着赵崇正生病,怕万一在浴间有个什么闪失,自己难逃责罚,因而主动提出伺候他沐浴。
赵崇心下却宽慰不已。
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摸摸云莺的脑袋:“不用了,爱妃歇着罢。”
不一时,赵崇去浴间沐浴。
云莺坐在侧间罗汉床上等着他,便发现罗汉床榻桌上的话本传奇与新年那会儿的不一样了。
也非全然不一样。
那本《剪灯新话》的第一卷 仍在,倒扣在一摞书册子最上面,翻开的一页正是《金凤钗记》那个故事的结尾。
皇帝陛下又重新看过这个故事?
云莺还记得那时候赵崇要她将故事说与他听。
大抵看过的话本传奇多,云莺原本未觉得这个故事特别到值得反复回味。
可见皇帝似乎专门找出来亲自看过,闲来无事,她将书页往回翻,从头不紧不慢再看一遍。
脚步声传入耳中时,云莺正看到故事里妹妹庆娘被托付给崔郎。
重温一遍,依然会想为妹妹庆娘的命运叹气。
她因脚步声而拉回游走的思绪,循声望去,却愣一愣。
是皇帝回来了不假,只……
赵崇竟然穿着她之前亲手缝制的那一身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