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474)
夏天天黑得晚,可等他们回到县城时天也近黑了。
乔雅南开口留客:“老东家,您赏脸一起吃顿饭,还有些事得再谈谈,今儿咱们就把该定的事都定下来。”
老梁东家知好歹,一口应下,父子俩人跟着进了门。
将他们领到正堂坐下,沈怀信去换衣裳,乔雅南坐下陪着说话。
“之前我还在想红土乡和毛竹乡是怎么那么迅速把事情定下来的,今天跟着走了一遭才算是明白了。”梁后生很是感慨:“小里长你是句句话不落空,句句话也都实在,要办事的人都像你这样,那事情是办得快,办得好。”
乔雅南笑:“听着像是在夸我,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是夸你,但是没夸大。”梁后生有些佩服,一直知道小里长能干,不能干也不能短短时间在桂花里整出来三个作坊,可真正亲眼见着她办事才知道有多能干,这一天她牢牢掌握着节奏,每一句话都与今天的事有关,事情从头至尾没有半点偏移,说笑间还拉近了沈大人和乡官的距离,让他们敢说话了,这是真有本事。
被夸得多了,乔雅南现在抵抗力非常强,笑一下就过去了,和他们来来往往的说了会漂亮话,等怀信来了才说正事。
“我瞧着老东家你当时和乡官说的时候就划分得很清楚了,是想好了要种什么吗?”
“是有了点底。”老东家没想到她连这点都注意到了,也就摊开来说:“乡民都是生手,一开始不宜大量种植,也不宜挑娇贵难伺候的种植,我选了三种:当归、天麻、白芷。各有优缺点,但也算互补,最重要的是这三种都是秋播,赶一赶,今年都能种下去。”
乔雅南点头,能秋播最好,要是春播的药材,那还得等大半年:“这算是优点,缺点是什么?”
老东家看向儿子。
梁后生会意,接过话来道:“天麻成本高,成本一高种的人就少,种的人少价格就一直居高不下。而且凡是种植的东西就有可能会有病害和虫害,损失太大,当然,回报也高。当归的话生长期长,来钱慢,需要耐得住,不能天天挖出来看长了多少。白芷和天麻一样都是一年即可采收,这味药材要非常费心照顾,追肥追水,还有虫害,真要说起来,比另外两种都难伺候。”
具体怎么种植不是乔雅南要管的事,有些话听一听就过去了,但生长期正是她要问的,这一听就放心了:“有两个一年即可采收的,三年才能采收的也能扛得住了,这事果然还是老东家在行。”
梁后生看向父亲,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老东家瞪他一眼:“笑什么笑,不就是在这事上吃过亏吗?你老子最后不也没被打趴下?”
乔雅南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听着像是有故事。”
见爹并不拦着,梁后生欢快的说起老父亲年轻时的失败:“开药材铺子受制于人,人家怎么涨价你都得受着,越需要什么药就越涨得厉害,药材铺子不得不跟着涨。爹不甘心,特意去医馆学了几年,再加上自小就在药材铺子长大的,把药材都摸熟了后就自己种。头两年确实不错,结果第三年就被连续两个月的雨水泡坏了,第四年又遇上虫害,这时候其实已经伤到元气了,爹不顾祖父的反对又种了一年,结果那一年遇上病害,又亏了个底掉,爹这才认命了,不再继续折腾。”
说到最后梁后生已经没了笑意,他有些佩服老父亲,这样的打击硬是扛了三年才作罢,换成他,最多扛两年。所以他一听乔雅南说要种药材就应下来,爹就是在这事上跌倒的,一定会同意他的决定,结果没想到他一听就要跟着去,他也就明白过来,这是没忘当年的失败呢!
乔雅南七窍玲珑心,哪还不知道老东家愿意让儿子说出当年的事是在给她提醒,这事没那么容易。其实她也没想过有那么容易,所以做了种种打算,这些不必说,后来就能看到了。
“老东家和药材打了一辈子交道,又有种植的经验,不知道愿不愿意去当一当先生?学生年纪大了些,人数也多了些,但是这么难得的机会,想来一定会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第606章 亲了一口
老东家眼神一亮:“我去教他们?”
“我本就打算请几个有经验的人去教教他们,可谁又比得过老东家呢?也不好太劳烦您,您只需在有空的时候去一去就行,我会另外再找些合适的人过去指导。”
“不用别人了,经验这东西各有各的法门,凑一起容易打架,我收拾收拾住乡里去,正好,也盯着点他们把地整出来,这里边讲究多了去了,可不是谁都懂。”
乔雅南看向梁后生,她是想请老东家讲讲课没错,但她可没敢这么压榨老先生!
梁后生也无奈,这梯子搭得太漂亮,老爷子顺着就往上去了,拽都拽不住。
“爹,您都多大岁数了,别逞强,隔三岔五去一去就行了。”
“行了什么行了,你懂个屁。”老东家有种找回了年少时心气的感觉,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你别管老子的事。已经七月了,天麻最迟下月初要种,然后是白芷,当归可以晚到十月,你管这事去。”
看着老父亲那挽袖子恨不得现在就去乡下蹲着的模样,梁后生只得赶紧周全其他事:“小里长,你看这量上要如何定?还有契书是不是也得签一签?”
“这些是得定下,今天已经晚了,明日我再请人过来。至于量……老东家说得对,乡民都是新手,今年先练练手,三种药材都种上一些,但也不能太少,怎么说也是一桩买卖,得往外卖的,得拿得出货来,也得让大家积攒下足够多的经验,下一年种的时候这量就得起来了。”
梁后生心里有了数。
乔雅南喝了口茶,问出心里想了许久的事:“老东家,您看是不是能顺便种些人参?”
老东家摇头:“人参畏热,受不了咱们这儿的夏天,土地也以腐土为好,咱们这没那个条件,不适合种人参。”
发财梦碎。知道不合适乔雅南放弃得也快,这方面她是个外行,得听内行人的。
父子俩吃了饭离开,小两口晃晃悠悠去了书楼。
在书桌上铺上纸,乔雅南把位置让出来,推着怀信站过去:“你记性好,把那图再画出来一次,画大一些。”
沈怀信也不问她想干什么,拿起笔就画了起来,边和她闲聊:“怎么是找梁家,不是黄家?老大夫对这些更了解,你若有这个打算,本钱这些也有法子解决,黄家需要钱。”
乔雅南走到另一边给他磨墨,摇头道:“不能把所有事儿混为一谈。”
抬头看她一眼,沈怀信笑:“怕把沈家拉下水?”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不能因为我的心软让你付出代价。”放下墨条,乔雅南坐下来趴在书桌上看着他落笔没有丝毫犹豫:“从你说的种种就看得出来老沈大人是个极聪明,又极重情重义的人,他帮谁,不帮谁,何时帮,怎么帮,定都有他的道理。我不知道他在黄家这事上是什么态度,就不能擅自做主坏了他的事。这一年来我知道了叫宗族,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能任性。但我又不能眼看着老大夫把医馆卖了,所以才用了那种方式。”
“那是最聪明的方式。”沈怀信蘸了墨继续画:“若把一个家族比喻成一棵树,树上那些枝丫就包括了亲族、旁支、姻亲、师生、朋友甚至邻里等等。家族得道时鸡犬升天,福及乡邻,若家族失势,自也不全是白眼狼,这是人情往来,无关立场党派。你虽不在世家中长大,行事却暗合此道,便是被人知晓也没人会怪你帮得不该,反倒会觉得我眼光好,找到如此聪慧且有情义的姑娘。任何家族,都希望势微时能有你这样的乡邻帮上一把,所以绝不会有人为此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