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东家一直是从别人手里进药材，可有想过做一个卖药材给别人的商人？”

这是被人拿捏和拿捏别人的区别，梁后生自然不想被人拿捏，只是：“不容易，货源基本被那些老牌药材商人垄断，零散卖家要么屈服于药材商，要么被打压得去做别的营生了。”

“若是自己种呢？”乔雅南看着他：“谁能卡得住你？”

梁后生喝了口茶稳住动荡的心神，他被人掐住脖子多年，上游商人想怎么涨价就怎么涨，没有二话，他也不是没想过别的出路，可想要进到品相好的货哪是那么容易的，时间一长他也就认命了，总归也能活得下去。

可现在乔雅南这么一说，他压制在心底多年的那个念想又冒出来了。

“这生意，怎么谈？”

乔雅南一看他这态度顿时心下大定：“两种方式。一种，梁东家和另一家出本钱让沙西乡的乡民种植，收获后以分红的形式给钱。第二种，仍是梁东家和另一家给钱，但是算借的，收获后按价收购时再扣除当时的成本钱。我建议后一种。”

“另一家是你？”

“当然不是，我不参与，另一家肯定也是信得过的，这你放心。”

梁后生抬头：“你呢？”

乔雅南眨眨眼，笑道：“也不必事事都有我，梁东家放心就是，沈大人也会帮着找销路。”

梁后生看着她，最后笑了：“我做这买卖冲的不是沈大人，是你。乔姑娘，我看不懂你，但你之行事让我信任，若遇着难处了你也别泄气，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乔雅南愣了愣，旋即笑得春暖花开：“好。”

第603章 打谁主意

两人的关系无形中进了一大步，乔雅南顺杆儿往上爬：“梁东家觉得种什么药材合适？”

梁家几代人和药材打交道，说起这个他侃侃而谈：“这要看乔姑娘怎么想，是要短期就看到利益还是愿意花点时间先打打底，做长久一些的打算。”

“若给梁东家选择呢？”

“若要长期做这买卖，自然是选后者。”梁后生语气郑重：“短期就能看到钱的药材种的人多，卖价不高，也难卖掉。需要种植两三年以上才能有收获的药材销路会好些，价钱也更高。”

乔雅南略一沉吟，提出另一种方式：“两种都兼顾会不会更好？乡民需要信心，动辄三五年没动静的买卖，他们怕是很难坚持。”

梁后生微微点头，这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毕竟这药材是要种到乡民自己的土地里去的，而非在他的药田里干活，几年看不到钱，没几个人能坚持住。

“你说得对，兼顾为好。”

乔雅南心下一动：“梁东家今日得不得闲？若不忙跟我们去趟沙西乡？以我对这一行肤浅的了解，药材对土质也有一定的要求，不是随便种的。”

“确实是不能随便种。”梁后生看她一眼：“我要先回家一趟，乔姑娘能否等我片刻？”

“自然。”乔雅南起身：“我也需得回家一趟，梁东家直接过来便是。”

从梁记出来，乔雅南顺便去看了看新到手的铺面。三个铺子有两个连在一起，另一个在街口，位置极佳，她每次去乔记铺子都会经过这里，原来是卖糕点的，生意一般，她也就不担心断人财路，买下这个铺子的同时拜托黄老爷子做了回坏人，和那东家说了两个月的租期到了后不再续，她打算把这铺子收回来开炸炸香。

说到炸炸香，乔雅南想起来还要去趟平凤乡。啧，幸好离开桂花里了，不然分身乏术。

沈怀信得知出去的地方从红土乡改为沙西乡便扬了扬眉，再一听她说梁后生同去心里就有底了，打趣道：“这是又打上梁家的主意了？”

乔雅南斜他一眼：“给你一个重新说的机会。”

“人尽其用，干得好。”

范其容和乔修成对看一眼，要不……我们撤？

乔雅南哼哼唧唧的接受了这个说法，看他把官帽取下，手按在腰带上往屏风后走，一把将人拉住了道：“现在不需要微服私访，穿着官服去。让老百姓看看沈大人炎炎夏日为他们奔波的模样，慢慢建立他们对衙门的信任，以后想他们配合做什么事时他们才会听你的。”

沈怀信笑：“别人若这么说，那是做表面功夫，你这么说，不知为何就觉得很有道理。”

尔等土著是没见过宣传和舆论的厉害！掌握了这两门绝活，怕得谁来？乔雅南在心里宣了声佛号，惭愧惭愧，又拾了点牙慧。

许峰快步进来禀报：“姑娘，梁东家来了，还带着一个老人，小的没认错的话，应该是老梁东家。”

乔雅南和怀信对望一眼，赶紧拿起官帽戴上往外走去。

想到什么，乔雅南回头招手：“修成，其容，你们也一道去。”

两人正想去呢，喜不自禁的跟上。

大门外，梁东家还在劝：“爹，儿子都多大了，这点事处理得来，您何必跟着奔波一趟。”

须发皆白的老梁东家嫌弃的把人挥远些：“你懂个屁！这点事？你知道之前乔雅南找的都是哪几家吗？是闻、杜、曲、周四家。她看得上我们梁家才把我们捎进去，还这点事？就冲这句话我就对你不放心！”

梁后生委屈：“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是一下就抓住了吗？您怎么还骂呢？”

老梁东家横他一眼，不骂自己儿子还去骂别人儿子？

听着动静，两人抬头看去，见打头出来的是知县便愣了愣，反应过来忙要跪。

“老者不必如此。”

老梁东家还没跪得下去就被托住了，沈怀信又扶了梁后生一把：“本以为只麻烦了梁东家，没想到还惊动了您老人家。”

“小子办事不牢靠，实在不放心。”老梁东家没跪得下去，便拱手行了礼：“老夫和药材打了一辈子交道，少时还跟着大夫学过两年，对药理那些都有涉猎，小子回去一说，老夫便知此事要紧的地方在哪里，所以就想跟着去瞧瞧，大人别怪老夫不请自来。”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见马车过来，沈怀信伸手相请：“不耽误了，这就出发。”

老梁东家再次拱了拱手，抬起头时看了眼站在沈大人身边的姑娘。

乔雅南福了一福：“要麻烦老先生了。”

“是老夫要多谢姑娘给我们梁家机会。”

“您言重了，是劳您受累了才对。”乔雅南笑笑，把两个小的和香苗赶去另一辆马车，她抓住怀信的手臂上了打头那辆。

马车走起来。

梁后生低声道：“这两人还真如传言中一样亲密。”

老梁东家闭上眼睛，身体随着马车摇晃。小夫妻之间怎么亲密都正常，可没有小夫妻会并肩而立，而她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站在沈大人身边，沈大人也习以为常，上马车时也是先扶着她上去，可见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这位桂花里的女里长，不止是做买卖的本事。

马车一进入沙西乡地界就飞快的传到了乡官耳中，三老早有交待，一看到马车立刻来报。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不傻，自乔雅南和女大人在各乡走动之后带来的种种变化，他们也知道了他们是在替乡民琢磨事儿，无不盼着哪天乔雅南或者县太爷能来他们乡走一遭，再给他们带来点什么变化。

而今天，他们沙西乡等到了！

平时各有打算的几位乡官这会都快速集中到三老家中，跟着他一道迎向停下的马车。果然和之前一样，他们到了乡里先找三老，只是没想到今日来了三辆马车。

待看到那一身绿色官服，乡官先是一惊，然后狂喜，连大人都来了，想来定是为沙西乡想到法子了！

三老拄着棍子小步子迈得更快了。

第604章 竭尽全力

知县和乡官，是上下级关系。

沈怀信拿捏着度，既不显得过于亲近，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