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411)
就算是桂花里,也离她想象中的百姓差了一截。
中等县都如此,她不敢想象下等县是一番什么模样。
这些年她们在京城使劲,搭建起来的却是一座空中楼阁,全无根基可言,如何谈将来。
好在,警醒得恰是时候。
吕晓春低头看着食指上被竹片划到的一处小伤口,她们之前也没有做错,正是因为这些年在京城的博弈才有了如今的成果,她们才能走出京城来部署。
而眼前这人,出现得也恰是时候。
吕晓春看向睡得直点头的人,将披风展开铺到她身上,看着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才记起来,这丫头才十七,可和她在一起时自己总会忘了这一点。就像这两日在毛竹乡,无论是套话还是安抚人心,她都太游刃有余了,就好像曾经做过无数次一般,不少孩子已经会跟着她们到处跑了。
马车停下,紧跟着车帘从外打起,沈怀信大步进来,一眼见到睡着的人,无声的朝吕晓春行礼,然后坐到雅南身边,轻轻将她扶着躺下睡在自己腿上。
乔雅南迷迷糊糊的睁了下眼睛,朝他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安心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床上。
醒了会神,她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唤了声香苗。
床幔立刻打起来,看着人乔雅南就笑:“香苗不止换了张脸,还换了性别,真好看。”
沈怀信弹她额头一下:“看着是缓过劲来了。”
“要不是你来了,我肯定不会睡得这么死,被人挪了窝都不知道。”乔雅南张嘴就是好听话,看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这两天一直在到处走,有点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沈怀信握信她的手,反常的沉默。
乔雅南换位到他的思维想了想,移到他腿上躺着:“在自责?”
“你本可以不受这累,因为我才……”
“不是因为你,至少不全部是。”乔雅南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头一只一只塞进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扣。
“我曾经做过一个特别美的梦,在梦里,不论男女,每个人都有书读,他们一起参加层层考试,去往更高的学府,学成之后,男女同样可以自主选择当官,当先生,或者自己去做买卖,开铺子,又或者嫁人生子,当贤妻良母。在梦里,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不必担心今年是灾年还是荒年,只要勤劳,每个人都可以生活得很好。在梦里,无论男女都可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只要相爱,便是远隔万里也会不顾一切在一起。”
乔雅南笑了笑,抬头看向怀信:“这个梦我做了很多年,真实到让我觉得,那不是梦,是我的另一段人生。”
沈怀信握紧她的手,看着她眼中那层层叠叠的情绪不由得问:“这个梦里,有我吗?”
“就是因为梦里没有你,我才要醒来啊!你要是在梦里,我肯定就长睡不醒了。”
沈怀信摸着她泛红的眼角:“很喜欢这个梦?”
“嗯,很喜欢。”
“可我很自私,想要你更喜欢眼下一些,因为我在这里。”沈怀信声音低低的:“你的梦里,我进不去。”
乔雅南眼泪都快下来了,突如其来的思乡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一直以为自己并没有很想念那个时代,她在那里孑然一生,不会特别记挂谁,也没有谁会特别记挂她,离开也就离开了。
可就像老人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乡一样,突然离开了那个生养她二十四年的地方,触到某个点时还是会想念。
沈怀信接住她眼尾滚落的眼泪,滚烫的像掉落进了他心里,连着他的心一起变得滚烫,忙不迭的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搂进怀里。
“喜欢那个梦也没关系,你别哭,要不要再睡一会?说不定就梦见了。”
乔雅南没有哭,只是不停的掉眼泪,好像要将晚了将近一年的思乡情全部倾泄出来。听了沈怀信这话她又笑了,红着鼻子又哭又笑,却仍是很好看。
慢慢平复了情绪,乔雅南哑声道:“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想眼下能更好一些,也因为我见过梦中更好的模样,所以就想着,要是这里也能和梦里一样那么好就好了。我没有为难自己,也并非是在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事实上我很喜欢,做得很开心,只要一想到经过我的努力能让他们的日子更有盼头一点,我就有使不完的劲。”
把眼泪都蹭在他衣服上,乔雅南道:“我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情操,但我也可以做些小事嘛,是不是?”
“是特别让百姓得实在的小事。”
“所以不要自责,我很开心,以后也会很开心。”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他不自责,沈怀信心里酸软成一团,轻声应好。
第525章 你想我做
“咕噜……”
沈怀信埋头在她肩膀忍笑,被爪子挠了下后背赶紧哄人:“是我肚子在响,都快戌时正了,早就饿了。”
乔雅南哼哼两声,抬头看他:“你还没吃?”
“等你一起。”沈怀信扶着她坐好,将她散乱了的头发拨弄到耳后,声音轻软:“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用尽我们的能力、手段和头脑,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做到什么地步,拼尽全力了,我们便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乔雅南轻轻嗯了一声,贴过去蹭了蹭他脸颊,直把人蹭得脸如红霞,热得能煎蛋才退回去。
沈怀信把她的衣裳从屏风上抱来放在床上,目光闪躲着不看她:“我去让人把菜热热。”
伏在膝盖上看着落荒而逃的人,乔雅南偷笑,哎呀,今天又当了回调戏俏郎君的小流氓呢!开心!
吃了顿热乎饭,两人去了小厅说话。乔雅南让香苗把带回来的那些玩具都拿过来给沈大人看。
以沈大人对雅南的了解,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打算:“让毛竹乡做这些卖?”
“别小看这些小东西,在常信县卖不出几个,可要是去府城卖那就不一定了。”乔雅南拿起竹节人在手里摆弄:“府城的孩子多半吃穿不愁,这点远非吃块糖都不容易的乡下孩子可比,可从玩乐上来说他们比乡下的孩子差远了。在乡下,不说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鱼虾,就是随便一块木头都能玩出花样来,你见京城的孩子玩这些吗?”
京城孩子沈怀信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可怜,小心着措词帮自己说话:“我们小时候都玩七巧板,九连环,也很好玩。”
乔雅南指着那一堆:“如果你现在才几岁,想玩这些吗?”
沈怀信看着那个竹水车想了想它的几种玩法,点头:“会想玩。”
“府城京城也不是家家都是富贵人家,多的是有几个余钱的普通人家,没有丫鬟小厮陪着打马球,踢蹴鞠,但是花几个钱买点这样的小玩具肯定还是乐意的。”
顿了顿,乔雅南转了口气:“我是这么想的,不一定对。”
“很对。”沈怀信把那个竹水车拿在手里,小小的水车做得很是精巧,打磨得也光滑,没有一点毛刺,按着一个个小桶往下,让小水车转起来。
“不那么富有,但也有几个有钱的人家才是府城的绝大多数,这些小玩意他们会舍得买去哄哄儿女,这个思路很对。”
想法被肯定了,乔雅南很开心,继续道:“这只是一个小的思路,整体来说,毛竹乡还有更好的路走。”
看着眼神发亮的人,沈怀信跟着笑了:“说说看。”
“毛竹硬,很适合做扇骨。另外,竹子可造纸。”乔雅南在纸上写下‘扇骨’和‘造纸’,各用一个圈圈住:“问题很现实,扇子做好了往哪里卖,造纸作坊谁来开,开了作坊造出纸卖往何处。”
沈怀信看着这两个圈:“我在府城呆的时间不久,不知道府城的情况,但是在京城,有专门卖各种扇子的铺子,有些会自己画好扇面送到铺子里挑扇骨,只是这扇骨也非常有讲究,毛竹乡未必能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