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398)

作者:空留

吕晓春学她一样靠墙看着远处的山峰:“累了就回去歇着,杵这里做甚。”

“蹭课。”

“然后再睡一觉?”

“……”乔雅南听着都觉得自己是个差生了,上课就睡,下课就醒的那种。

吕晓春笑:“晚上我要吃昨日你炒的那个饭。”

“那是……”剩饭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乔雅南轻咳一声:“那是乔氏蛋炒饭,独家配方。”

“总觉得你要说的不是这句。”吕晓春看她那一脸用力茫然的神情,手指痒痒的又想给她一下:“给不给吃?”

“给!”乔雅南不敢不给,这下是真要回去了,蛋炒饭得用冷饭炒才好吃,她得提前把饭煮好盛出来放凉。等再熟一点的,她要煮一碗粗粮饭给吕先生吃,让她也尝尝刮嗓子的滋味。

挥挥手跑走,乔雅南顺便去菜地里摘了一裙兜青椒回去,这也是个神菜,能做出无数花样来,今日就炒个最经典的辣椒炒肉给吕先生开开眼。

一大早就出门,在外边跑了一大圈,半下午才终于回到家中,乔雅南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忙人了。

香苗迎上前来:“姑娘,这是什么?”

“菜。”乔雅南进灶屋把一裙兜的青椒放进篮子里:“就在村学往前走不远的对面那片菜地,你拿个大篮子去,红的也摘点。”

香苗这几日很用心的熟悉桂花里,听姑娘一说就猜到了大概在哪个位置,提上最大的篮子出屋,和进来的周嬷嬷打了个照面。如今不在大宅门里,规矩礼节都省了许多,说话更是随意。

乔雅南正淘米,听着声音扬声问:“婆婆,小修齐回来了吗?”

“在他兴婶那边。”周嬷嬷进屋来见她正淘米也不多问,边生火边道:“姑娘去忙别的事,我来看着火。”

乔雅南叮嘱她等饭熟了全部打出来晾着,回屋琢磨自己那一脑门子的事。

吕先生是为女子书院而来,可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要做成得数年之功,现在再说就多余了,那她应该从哪方面出力为好?她最了解的就是脱贫致富这块,这个想要做成就更难了,最大的问题在于体系不一样,这里要敢打‘为人民服务’这个口号,她死定了。

身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有过对比才知道她曾经工作的地方有多了不起,恒朝这块硬骨头她简直无从下嘴。

乔雅南趴在桌上长叹一口气,想要添砖铺路的心思都快淡了,她就是这么知难而退的人。

换了个姿势趴着,乔雅南想着吕先生,想着孩子们诵读时村里的人常会去外边听上一会,然后心满意足的继续去忙。其中有些人明明一开始并不赞成姑娘进村学,可当女儿真认字去了,他们的开心并不比那些儿子在村学的少,有女儿的人家遇上了还会问问对方家里的女大人又认得了几个字。

乔雅南坐起身来,眼里有了神采。恒朝是个好朝代,女大人的存在对有闺女的人家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希冀,恒朝的女子想要入学,比之往前数朝都要容易太多太多。

此事,只有恒朝最有可能成,若恒朝都做不到,谁知道往后的朝代又会将女人放到哪个位置,说不定这数百年内,现在就是最有可能往前跨一大步的时候。

乔雅南心跳加快,她想到了看过的很多历史,想到了那些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的事件,想到哪些事件若成了将给时代带来的巨大进步,也想到了那些用无数性命换来的成功历史事件给人类带来的福音。

再想想眼下,这一步是有可能跨出去的。

乔雅南伸出双手看着微微颤抖的十指,然后将左手覆盖住右手,十指交叉紧握,再松开时,手不抖了。

铺开纸张,倒水磨墨,挑一支最完整的羽毛笔蘸墨,乔雅南脑中思路清晰,落笔如神。

吕晓春不知何时回来了,走到她身后看了片刻,很快按捺不住的把她前边写的拿手里从头开始看,看着看着还会翻到前边去,眉头时而皱紧时而松开,时而恍然大悟时而若有所思。

乔雅南也不理会,她生怕思路断了,笔下越写越潦草,字体开始缺胳膊断腿。

工作三年,她写了无数工作报告,那时候最烦的就是写这玩意。谁能想到呢,现在竟然派上大用场了!

她现在写的就是以总结经验为主的专题工作报告,把桂花里是怎么从一无所有衣不蔽体,到现在家有余财精神面貌良好写得跃然纸上,务必让见到这报告的人如同亲眼所见,心动,然后行动。

她只做她会做的和她知道的,其他的,自有这个时代的聪明人去补全。

第508章 一份报告

写下最后一个字,收笔时乔雅南点了一点。

古代行文不用标点符号,三字经中‘明句读’的意思就是学会断句。她写惯了大白话,也不爱用之乎者也,索性每一句话后面都用一个点来作为断句。

从写第一个话本开始,她就逼着自己养成了这个习惯,和怀信的通信中她也延用了这个习惯,显然,不用特意说明就都看懂了,她收到的第一个话本里面原封不动的用了这个点来断句。

自然,吕晓春也是一眼即明,她根本没分给这个新的断句方式一星半点的注意力,所有心思都在她亲眼看着写出来的这篇文章上。

不比文人写文章的花团锦簇,也不如写奏折的严丝合缝,只看着这篇文章,难以想像书写的人正是把桂花里一力打造成这般的人。

她完全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落笔,分析桂花里的地理位置,它的依仗,它的优劣势,它的成与不成的机率,以及如何平衡百姓的得失,如何让百姓把这些事都当成自己的事来做。

她还分析了村民的心理,村中长者的心理,她甚至把自己也都剖析了一番,哪个节点上打过退堂鼓,哪个节点上被感动被激励,哪个节点上开始信心十足,觉得自己一定能成……

吕晓春把数张纸折叠整齐放在书桌上用手按住,看着揉手腕的人点点头:“果然啊,挤一挤还有。”

“挤干了。”乔雅南指着自己的脑袋摇了摇:“连水都全挤出来了。”

吕晓春不接她的茬,屈指敲了敲那几张纸:“有想法了?”

乔雅南沉默片刻:“桂花里太小了,不说全朝,光一个常信县就有九十个里,就算人人有钱也代表不了什么,可若常信县成为典范了呢?”

吕晓春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难?”

她知道,她沿着前人足迹走了三年,太清楚前行的人吃了多少苦头。可她脑子里装着的不止是她的工作经验,还有前人的经验,同僚的经验,以及从新闻中,内部文件中看过的无数成功经验。只是指点方向,她自认可以胜任。

乔雅南这会特别后悔,要早知道有用得上的一天,在交换学习的时候,开会的时候,看报告的时候她一定会再认真一些,记住更多一些,现在就能掏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来了。

但就这些,也已经够用许久。

“今日我已经借机把同乡五里整合起来,以桂花里为中心带动另外四里。底子我都已经打好了,又有怀信罩着,不用担心有人捣乱,我很有把握。常信县有十八乡,在他们面前有这么个看得见摸得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地方,谁能不眼馋?若这时有人告诉他们如何做就也能人人吃上白米饭呢?”

“这个有人是指你?那几个作坊支撑不起你这个想法。”

“当然不是我。”乔雅南摇头叹息:“连先生你都不曾想过,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是县令以及衙门官吏应有的责任。”

吕晓春哑然,她确实完全没有这个念头,县令看似统管一县之事,可好像谁都不曾对他们抱以期待,连朝廷都不曾,只要不生乱子就算他有功。

“若这种事都不由衙门出面引导,衙门杵在这里的意义何在?真就只是起镇压之用吗?”乔雅南对这个松散的体制都快绝望了:“在我的理解中,县令是百姓和朝廷的桥梁,从上而下传达朝廷政令,从下而上转达百姓心声,不该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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