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316)
“女子书院都有了,村学里有姑娘家是不奇怪,说不定将来就有你那个村学出来的女大人能站到朝堂上去。”
乔雅南笑了,她就知道老大夫不是那冥顽不灵的人,但是其他人那一关怕是不那么好过,不过她也不怵就是。
“您有推荐的先生吗?我可以多出些月钱,前提是必须有真才实学,品性好,能接受村学有姑娘。”
老大夫略一沉吟:“有倒是有一个,就是家里情况复杂点。”
“您说说。”
“他是我一个病人,也不是多厉害的病,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好好养着也不影响正常过日子,更不会时不时犯病,可惜那一家子没一个拎得清的。”
这是被家里人欺负了?乔雅南听故事听得更认真了。
老大夫继续道:“他在大伯家长大,每个月发给他的那点粮食全被他伯娘拿走了,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他这个秀才是全家人供出来的,他吃的每一口饭都是他们家给的,他得感恩,便是帮人写点书信挣几个钱都被他伯娘搜罗走了。”
乔雅南能想象出来那是一家子什么人了。
老大夫显然对这一家子的情况摸得挺清楚:“他娘生他时难产没了,不到十岁亲爹又没了,确实也算得上是在大伯家长大的,说是吃他们家饭长大的也不为过,不过也没吃过什么饱饭就是了。”
乔雅南不解:“这样的人家怎么会送他念书?”
“他亲爹就是秀才,早年也攒了几个钱,早早就给他开了蒙。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后,就把他送到好友办的私塾,手里大半的钱也给了他,既是束脩,也是让好友时不时帮他买些纸笔。那好友是个信人,供了他多年的笔墨纸砚,时不时还领家里吃顿饭,要不是有他接济着那小子哪有力气去考秀才。只是家事他插不上手,再气也没办法,偏小子身体还不好,远走都不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搓磨。”
老大夫看向听得入神的丫头:“他品性没问题,这点我可以做担保,只是你要考虑清楚,他大伯那一家子不是省油的灯。”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呗。秀才要是身体好,或者性子硬,他们都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有办法?”
“老大夫听过‘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吗?”
老大夫笑:“现在听到了,你准备怎么磨他们?”
乔雅南摇摇头:“我不是恶人,镇不住他们,得找他们眼中的恶人才有用。”
“比如?”
“宋队长不知道有没有空接个私活。”
老大夫指指她,笑得胡子乱抖,扬声道:“黄爻,去趟程秀才家,就说我新得了个方子,对他身体有好处,请他来一趟。”
黄爻高声应了,飞快往外跑。
正好来了病人,老大夫去看病,乔雅南去铺子里看了看,松叔去闻其然那边帮五天忙,这边铺子这几天都得毅叔他们忙着,好在年前分的钱多,并且三月末又会分一次,他们干活有劲得很。
“泡笋卖得很好。”乔昌毅站在门口不进里间:“有好些人早上来买了一趟,没多久又来买了不少回去,这些货怕是只够卖大半天的。”
闻其然铺子里上的新品这边也上了,得到这个反馈也不意外。这泡笋是真的开胃,家里最近早上都用这个配粥吃,连着吃了几天都还没腻。
“今天就卖这些,没买到的让他们明天早点来。”乔雅南打算玩一手饥饿营销:“最近都卖这个量,有人问起就说这东西做起来麻烦,要好些天才能出一批货。”
乔昌毅若有所思:“让他们想吃吃不着,越吃不着越想吃?”
“就是这意思,最近家里忙,笋的量也受影响,卖得慢一些无妨,等天热起来更好卖。”乔雅南合上账本起身:“黄老大夫让人来买了吗?”
“没来,最近都来得不那么勤了。”
“辣条那些吃多了也腻,你帮我装半钵泡笋,我给他送去。”
老大夫没想到她出去一趟就带了吃的回来,试了试味道很是喜欢:“这辣子在你手里都玩出花来了。”
“用新鲜的辣子泡笋更好吃,可惜没有,去年我留了些籽,今年打算自己种一些。”
老大夫知道她做出来肯定有自己一份吃的,心里也多了期盼。
“程秀才家离这很远?”
“不远,就住县里,多半是要听他大伯娘一番话才出得门来。”
正说着,黄爻扶着一个瘦弱的男子走进来,乔雅南看他走路都要让人扶就有点打退堂鼓,可等他走近了,看他挺直的脊梁和眼里的光芒,她这点退意顿时没了。
她喜欢这个不屈的眼神。
“黄大夫,黄爻说有个新药方?”
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人心酸,老大夫都有些后悔用这么个理由了,领着他们进了里屋,示意两人都坐下才慢声道:“是我考虑不周,让你白高兴一场。”
程秀才哪还不知这话什么意思,期待的表情渐渐散去,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雾,但还是温声道:“无碍,您定是有事找我方这般说。”
“这姑娘是桂花里的里长,她要在村里办个村学,来问我有没有人推荐,我想到了你。”
程秀才看向一边的姑娘有些惊讶,女里长?这可不多见。
他却也不在这事上多说什么,倾身道:“在下程礼,见过姑娘。”
乔雅南回礼:“小女姓乔。”
“乔姑娘。”程礼看向她:“在下身体孱弱,连多走几步路都喘,怕是会让姑娘失望。”
“授课时先生坐着无妨。”
“……”是这个问题吗?程礼看向黄大夫,不知该如何接话。
第408章 胁恩索报
黄大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快睡着的模样。
都已经劳人家牵线了,乔雅南自不会再劳烦他,若自己是个男人,老大夫怕是都不会坐在这里。
“我信任老大夫为人,自然相信他推荐给我的人不会差,所以我非常有心想请您来桂花里的村学当先生。”
“我并非不想,而是不能。”程礼嘴里泛苦:“姑娘看得起我,若我还将麻烦带去桂花里,岂是君子所为。”
“只要程先生有此心,我有办法助先生从困境脱身。”
黄爻托着盘过来给三人奉茶,偷看乔姑娘一眼,退出门抱盘听着里边的对话。
乔雅南表现得太过气定神闲,让程礼不知不觉就想要信她几分。他有此心吗?当然有,谁愿意活得那般不痛快!一颗心就如手里端着的茶碗这般滚烫:“姑娘,真能做到?”
“说句不客气的话,落至今天这个地步程先生自己要负一半的责任。有恩当报,但不该是胁恩索报,因为先生的纵容和退让,才让他们得寸进尺至此。我听老大夫说了你的事,真要论起来你的先生对你恩情更大,他可有如此对你?两相对比,谁更值得报恩?”
老大夫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这性子真是恩怨分明得很。
程礼已经听愣了,本能的就回道:“他们养育我是真,若他们的要求都不能做到,岂不是不孝?”
“程先生的孝,是让他们食你肉饮你血?你奄奄一息,他们膀大腰圆?程先生不觉得……自己正被人欺凌吗?”
程礼神情怔忡,不由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馊掉的饭,只够他容身的柴房角落,破破烂烂让他越睡越冷的被子,嫌弃的神情,看不起他的冰冷眼神,当着他面的冷言冷语,洗不完的衣裳……
他考中秀才的头几个月,他们也待他好过,给他吃过饱饭,说过好听话,对他笑,还帮他洗衣裳,那时他多欢喜啊,便是先生提醒他,他也觉得只要他们待自己好,给他们粮食又何妨,都是一家人。
可这短暂的好,也不过三个月。之后那粮食就成了他们的,对他的嫌弃又明显的挂在了脸上,只在每个月领粮食的那天会给他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