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228)
这就是普通人,成不了大善人也不会是大恶人,他们所求的也就是能吃饱饭,交得起丁税,下一代比上一代过得好,仅此而已。
在她那个伟大的时代,他们所求的已经实现了,不知在这里,她是不是能让族人的日子好起来。
但她已经在做了,就算真不成也不会让他们过得更差,会只亏了她自己的钱……
这么一想,乔雅南觉得自己简直在闪闪发光,背都挺得更直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思想教育真是了不起,像她,换个壳脑子里也还是那些东西。
目送老人离开,自觉伟大的乔雅南转身进屋,对上何叔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抬起双手在胸前打叉:“我累得很,何叔你要骂我也等我歇歇的。”
“骂你做得太好?”何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随便捡个人回来也能捡个这么能干的,也不知是谁运气好。
“做得太好不是得夸吗?”乔雅南往凳子上一坐,精神一松懈下来感觉脑子都有点晕眩,怀信还说她适合做女大人,真是想多了,就应付一个县令都这般费劲了,要再来个官阶高一点的,她不得直接废了。
何七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确实是应对得太好了,可问题也出在她应对得太好,没有她的出身面对官员时该有的怯意,半点都没有,这太不对了。高门大户的姑娘自家就有官儿,也见惯官员,心里自然就会少了惧意,这是家世带给她们的底气,可这丫头的底气哪来的?
“婆婆呢?”乔雅南出了下神就觉得缓过来一些了,抓着眼下最关心的事问。
“姑娘,老身在这。”周嬷嬷拿着自己的包裹从屋里出来。
乔雅南看她拿着包裹还以为是今天的事让她多想了,正要挽留,就见她把包裹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一件衣裳裹着东西,还用衣袖打了结,她又把结打开了,露出里面小包小包的东西。
“他们眼里只有俗物,这些却是看不上的。”周嬷嬷把小包一一打开,有的是茶叶,有的是香料,还要拆下一包时,手被按住了,她抬起头来。
“婆婆,您不用这样。”乔雅南笑着拿开她的手,把小包又一一用细绳绑回去:“您不能因为那些个亲人不识货,就觉得我也不识货,这些要是拿去卖了转手就能得着一笔钱,我现在可缺钱得很,您不能这么诱惑我。”
“……老身没有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您之前是在帮我,卫大人这会还不知怎么想我有多大背景呢!”乔雅南笑得狡黠:“之前我还担心您要是打算去府城怎么办,我最多能给您出个路费,其他的钱却是没有的,您也见着了,我身上担子重得很。不过现在我一点都不担心了,这些东西去了府城反而更能卖得起价,有钱财傍身就有底气了。”
周嬷嬷看着她一一系回去的小包:“老身没打算去府城。”
“也是,府城自是不如京城。”
“老身没脸回去京城了。”周嬷嬷摇摇头:“姑娘要是不嫌弃,可否再容老身多待几日?”
“别说几日了,几月都行。”乔雅南把最后一个系好,抬头笑道:“做为交换,婆婆您教我些东西怎么样?我娘教了我一肚子学问,琴棋书画也能糊弄糊弄人,但我现在已经迈出这一步,那些就不够用了,偏巧这些您都会,简直是我的救星。”
周嬷嬷心下有些意外:“姑娘琴棋书画都会,显然出自名门,怎会在……这样的地方?”
“家里出事父母都不在了,就回来宗族寻求庇护。”乔雅南实在是累,索性又坐下了:“您也坐,仰着脖子累。”
何七靠墙站着,闻言看她一眼,确实是看得出来的疲累,面上游刃有余,实际应付得也并不轻松。
周嬷嬷想知道下文,拿着小凳子在下首坐了。
“那些雅艺也没有多会,就是多少会一点,都是我娘教的。练琴的时候她曾说我的手是鸡爪子,勉强能听个响,叮嘱我以后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一定不要说自己会弹琴,免得丢人;棋嘛,从我学会至今就没在她手里赢过一局,所以也是学了个稀松平常;书法是我娘唯一不说我的;画,我娘说太过匠气,只能算能看;诗完全拿不出手,品酒只分得出好喝不好喝,还是按我的口味来分的,品年头错的时候比对的时候多;煮茶和品花都学了点,但真的就一点,和我娘完全没得比。”
乔雅南越说越小声,一番老底揭下来她发现,把她和另一个‘乔雅南’拧一起也比不上文茵,她的这位娘亲真的,太可惜了。
“没想到姑娘有一位这么厉害的母亲。”
“是啊,我没见过比她更厉害的女人,但她从不在外表现,少有人知晓她的厉害。”
“外人定定会知晓。”周嬷嬷看看她,又看看门口的乔修成:“姑娘和修成公子越出色,外人越会了解教养你们长大的母亲有多厉害。”
乔雅南想了想,很有道理。不过靠她是没戏了,但没事,她家有个天才:“修成,去看书。”
乔修成点点头,真就回屋关门看书。
这让想好了后续对话的周嬷嬷默默的把话咽了下去。
第295章 何七是谁
把不适合听太多大人事的弟弟赶进屋,乔雅南握住周嬷嬷的手温声道:“婆婆,您不用多想,更不用觉得麻烦了我。被娘亲教导那么多年,要是我连‘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都做不到,她大概会气得入我梦里来骂我。”
周嬷嬷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夫人心善。”
“她帮过许多人,所以在我们家出事的时候,那些她帮过的人想帮她,可她都婉拒了。”乔雅南低头笑了笑:“私底下娘和我说,如果她有把握短时间重新让我们家缓过来把银子还上,那她就接受了。可她大着肚子,心里又存有疑虑,家里三五年都不一定能缓过来,所以她宁可把宅子和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去填那个窟窿,也不能欠着她们那么多钱。她说情分无价,消耗在银钱上太不值当。”
“夫人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大智慧有,但也过于理智,不然做不出替丈夫纳妾这样的举动。要说她不在意丈夫吧,好像也不是,结合种种来看感觉是个理智高于情感的人,乔雅南又想替她娘可惜了,要是在她那个年代,这样性情的人说不定能有大成就。
在心里叹了口气,乔雅南把话题扭了回去:“所以啊,只要您不嫌吵闹,就在这里安心住着,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去琢磨之后的事。”
周嬷嬷抬头看着她弯起来的眉眼,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笑:“那老身就厚着脸皮再住几日。”
“这才对嘛!”做通了思想工作,乔雅南觉得都没那么累了,开始有心思想别的:“婆婆你用了什么茶叶沏的茶?太好喝了。”
“放橱柜里了,我再去给姑娘沏一杯。”
“我自己去就行了,您歇歇。”乔雅南把要起身的人一把按住,自己跑去了灶屋,刚才还有气无力的人这会看着又有劲得很了。
何七看周嬷嬷一眼,就在周嬷嬷以为他要说什么时,他把碗放桌上往外走去。
周嬷嬷坐着没动,她看着走出院门脚微微有点跛的人,看看乔修成关上的房门,听着灶屋里传来的动静,眼神落在桌上的包裹上。在这简陋的家里,她这包裹里的东西明明是最值钱的,可眼下却似是最廉价的,没人多看一眼。
情分无价,说得真好啊!
周嬷嬷低头不疾不徐的整理自己的衣裳,又抿了抿头发,再抬起头来时,明明还是同一个人,看着却有了些不一样。
***
京城。
鹤望书院今日旬休,安静非常。
南边错落有致的屋舍为先生居所,难得休息日,在家待着的先生不多,本就安静的地方更显静谧,话语声也就愈加清晰。
“好,好,很好!”名满恒朝的圣哲先生满脸喜色的抚着胡子连连道好,学生和学生也有不同,眼前这个可是他的关门弟子,短短时日进境如此之大,他怎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