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156)
一路打着招呼来到老族长家,跨进院子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乔雅南快步进屋:“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比昨儿严重不少。”乔昌盛一见着她就告状:“大丫头你赶紧劝劝,都说了那水烟不能抽了,他总不听。”
乔雅南上前直接把放在四方桌上的水烟壶拿走:“先放我家,好了我再还回来。怀信你送大伯爷去县里看大夫。”
乔昌盛看他爹一眼,他之前因为收走水烟壶可是挨了骂的,最后不得不还回去,可是……他爹在笑?
老族长挥挥手:“不急这一会,我先主持了这事。”
乔雅南不太懂这些,她问:“一定得您?族老不可以吗?”
“我来就行了。”老族长撑着扶手起身,老人一病最容易上脸,本就瘦的脸上更显得干枯了,腰塌着,背也弯了,完全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精气神。
乔雅南看着心里不好受,上前扶着他往外走。
祠堂离着不远,大门大敞着,乔雅南在大门外松开手停下脚步,见几人一脸莫名其妙她满脸不解,女人不能进又不是她定的规矩,这么看着她干什么。
沈怀信看懂了,忍笑解释道:“可以进去,只是不能进供奉先祖的祖先堂祭拜。”
其他人顿时也懂了,老族长边咳边道:“你这是哪学来的规矩,怎的和我们知道的不一样。”
乔雅南白脸变成了红脸:“在府城的时候也没地儿祭拜,我以为是这样。”
“你爹一直想带你们回来的。”老族长抬头看着大门叹了口气:“进去吧,也算是全了你爹的念想。”
乔雅南忙上前扶着继续往里走,跨过大门就是一个大院子,然后是高高的屋檐,高高的屋梁,连门槛都是高的,和那些黄泥糊起来的屋子不一样,祠堂全是用砖砌起来的,比他们居住的房子不知好了多少。
三位族老从屋里鱼贯而出,乔老三道:“大哥,都准备好了。”
老族长别开头去咳了一阵,缓解了喉咙痒痒的感觉才回头招呼修成:“进去吧。”
乔修成下意识的先看向姐姐,乔雅南笑着对他点点头,这一小段路,她就不领着走了。
第202章 改庶为嫡(2)
祖先堂内烟雾袅袅,乔修成跨过门槛,抬头看着一排排的灵位忐忑不安的心缓缓落地。
乔老三提醒他:“把祭品放上去。”
乔修成忙把肘子从篮子里拿出来放到供桌上,又在三叔爷的指示下在后方的蒲团跪下。
老族长在老四的搀扶下跪下来,抬头看着一众灵位朗声道:“今,乔氏族长乔永胜敬告先祖,乔家子孙乔修成,聪慧,上进,德行俱佳。其父乔昌延,于族有功,其妻文氏大度,贤惠,为他之将来计愿接纳庶子乔修成为名下嫡子,望先祖成全。”
老族长手执筊杯闭目在心中问出所求,掷出后一阴一阳,得一圣筊。他捡起来再次问询,掷出后又得圣筊。掷出第三次后,仍得圣筊。三次皆这般顺利出圣筊,可见是天意如此。老族长顿觉心安,强忍的咳意都仿佛没那么难受了,伏下身去额头触地跪谢先祖。
乔修成什么也不懂,但是长辈都拜了他便也跟着拜。
老族长扶着老六的手臂站起来,转身对乔修成道:“列祖列宗同意了,磕头吧。”
乔修成立刻磕了三个响头。
“他日有出息了需得回来敬告祖先,万不可忘了父母之恩,尤其是你的母亲,她待你之心值得敬佩。”
“是,修成铭记在心。”
老族长示意他起身,在老三拿出来的族谱上记了几笔,然后快步出了祖先堂咳得停不下来。
乔雅南上前几步:“别耽误了,赶紧去看大夫。”
老族长挥挥手,过去在长凳上坐下,边咳边道:“你们先走,我和大丫头说几句话。”
乔雅南把小修齐交给怀信,等他们都离开后坐到下首等着。
“看那里。”
顺着大伯爷指的方向看去,祖先堂的两侧对联是:温良端方,福德永昌。修贤奉光,奕代流芳。
乔雅南明白的点头:“族谱取字是按这个来的。”
“这里只取了后十六字,前边还有十六字,乔家传至我这一代已经是二十三代。”老族长感慨:“乔家祖上书香门第,为避战祸迁至此地,世道越来越艰难时乔家子孙全得去土里刨食,到我父亲那一代已经只剩有限的几人识字。我年纪小那会就没吃过饱饭,天天饿得头晕眼花,喝水裹腹,还得被父亲按着头识字,我哪里学得进去,头天学什么第二天都忘了,不知挨了多少打。”
想起那些过往,老族长笑了起来,然后又引来一阵咳嗽。
乔雅南不知大伯爷留下她是何用意,乖顺的听着,偶尔附和一声。
“后来还是老二救了我,就是你祖父,他愿意学,也学得快,父亲欣喜不已,终于放过我了,我欢欢喜喜的去田里刨食,你祖父则天天看书练字,各得其乐。后来父亲本想让他当族长,毕竟我大字不识几个,可老二不愿意,一门心思去教他儿子识字去了。你爹小的时候没少挨打,但也没白挨打,字都学全了,脑子也灵光,我需得老二帮我在族谱上写字的时候都没后悔,看着你爹一日比一日出息时我才后悔了。”
老族长长叹一口气:“后来又去费老鼻子劲的跟着父亲学了几个字,但也就能自己处理族谱的本事,一封信都看不全,更不用说写了。大丫头,你是不是曾疑惑过为何你们一回来我就让老二帮衬你们,且无论发生何事都站在你这边?”
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的话题让乔雅南警惕起来,她总觉得大伯爷今儿这事做得很有深意,只是她还没意会,此时便顺着接话:“您怜悯我们姐弟年幼失怙。”
“你祖父寿数不长,走前求我们兄弟几个,若你们一家回来多照看几分,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后来父亲过世前留给我的话。”
老族长看向认真倾听的丫头,边咳边道:“他说乔家本是读书人出身,机会到了的时候仍该回到这条路上去,他只在你们这一房看到了希望,他交待我,若有朝一日你们需要任何帮助,乔家都需鼎力助之。我虽然应承了他,但并不觉得会有那个时候,全族谁有你们过得好?可没想到竟然真有,我既应承了当然要做到。”
“我没想到……”乔雅南看向祖先堂,远在府城,记忆中没有祖父,更没有太祖父,可他们却早早就担心人有旦夕祸福的可能,人不在了也要留下遗言为他们提供庇护。也不知她那爹是怎么混的,怎么瞧着一个个都在担心他要打回原形,结果还真被打回原形了。
“但你太祖一定想不到,你一个丫头为族里做的事比我帮你们姐弟的多多了。”老族长碎咳不断:“留你在这里说说话,是想让列祖列宗们知道乔家有个能干的丫头,庇护子孙的同时也庇护你几分。”
“大伯爷,我并不在意这些,更不会因为进不去祖先堂而心生愤慨。”乔雅南只以为这就是大伯爷留下她的用意,心下感激他的看重,但是觉得大可不必,心里记挂比形式重要。
“说不定哪天想进就进了,用不着等别人点头。”老族长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立刻又转开了话题:“你二叔最近长进不少,没白跟着你跑了趟府城,如今族里不少事都是他管了去,我轻松不少。万一我要是不在了,大丫头你帮帮他。”
“大伯爷!”本来还在想大伯爷前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后面这句她顿时什么都忘了:“您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没说?”
不等回话乔雅南立刻扶着人起身往外走:“别的都不说了,看大夫最要紧。”
老族长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慢悠悠的步子和乔雅南的着急成鲜明对比:“你先应承我。”
“不应,您长命百岁,现在就托付这些事未免也太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