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

躺在地上等待死亡的小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确定地开口。

据说，人在快要死亡之际，大脑命令身体器官把所有的能量给供给声音和中枢系统，让人可以交代后事。

小义想，他在死前，还能和张毅说上话，真是太好了。

虚弱又嘶哑的声音与痛苦的叫声格格不入，张毅在听到那声叫喊后，马上憋住了自己的眼泪，像个傻子一样地点了点头。

“是我，我在。”

小义双眼被挖了看不见，听力也因为失血过多听不见。他唯一还能个感觉到的，只有脸颊上不停滴落的滚烫。

小义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再感受一下的对方体温和触感。不过他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现在的他只是开口说话，就已经要耗尽他所有的气力。

小义不想说‘别难过’、‘别哭了’。

他自己做不到的事，又怎么能要求张毅做到。

他想哭，想和对方说自己很疼，想让对方再安慰安慰他再逗逗他，他还想……和对方一起走在盛夏的海边，聆听海浪的声音之后，再拥抱在一起。

小义有很多很多想要做的事。

他不舍得，他不想离开。

张毅看到了小义微微动了两下的手指，马上抓起对方的手狠狠贴着到自己脸颊，希望对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对不起……”手上传递来了温暖的触感，小义仿佛完成了最后的愿望一样。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只是，他的面部神经已经没有这个力气完成指令了。

“不能和你，一……一起做警察……”

虚弱地呼吸在他的怀中陡然消失，满布伤痕的手滑落。

张毅嘴唇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垂落的手。他的手试图抓着对方、挽留着对方，让小义不要就这么坠下，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不要……”

“不……要……！”

将小义紧紧抱在怀中，张毅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他哭着。

他静静看着。

他轻轻抚摸着。

然后……

心随着一起死去。

“卡！过。”

或许是现场的氛围太过悲伤压抑了，王导喊了卡之后，眼眶红着的工作人员先轻声抽泣着，随后才走向景影帝和淼淼，想要给淼淼披一件衣服。

谁知工作人员刚走近，拍了拍景煊，就被景煊用一个冷漠的眼神以及一句毫无情感‘走开’，吓到了。

冷漠得好像不是在看一个人。

景煊在行业内虽然一直被形容为‘难以想象的严苛’，但这也仅仅是对专业上的要求，平日里相处下来整个人并没有什么架子。

在今日之前，没有任何人见识到景煊如同现在这样高高在上，没有一点人情味的模样。

陆陆续续还有工作人员走进，景煊抬起头，用那双极地寒冰一样的眼眸看了一眼，语气仿佛冰点一样，每说出一个词，房间内的气温就低了几度。

“我让你们走开，听不懂吗？”

他的声音不响，说话的语速慢条斯理，连语调都很平静，却就是会让人心生恐惧。

王导和景煊合作了几次，还没见过景煊这样一副吓人的模样。

猜到了景影帝可能还没出戏，于是招呼道：“大家都走，给景影帝出戏的空间。”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纷纷表示理解，原来景影帝是太过入戏了才变成了这样。

几人迅速撤离，把一个安宁的空间留给影帝和淼淼。

淼淼早在王导喊卡的时候就想从景煊怀里出来了，景煊抱得他十分用力，骨头都有点疼。

“景煊，我……”

可说没说完，刚做出要从怀中出来的动作，景煊就出声制止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边说，边把淼淼拥得更紧了。

刚刚拍摄时，是景煊在片场中第一次见到淼淼化特效妆的模样。

那副鲜血淋漓惨兮兮的模样，一下子让景煊想象着，是不是淼淼最后自爆的时候，也是这么惨？也是那么孤独孤零零的离开？也是那么疼？不，也许那时要更疼。

他再次悔恨起了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淼淼他已经认出对方？为什么不早点对淼淼更好一点，更宠爱一点？他还问自己，为什么那时的自己不能再强一点，连保护一只猫，一个人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景煊有些魔怔似地伸出手，细细描绘着淼淼的眉眼，淼淼的脸颊，淼淼的鼻子，淼淼的下颚线以及淼淼的喉结，引得后者不安分地动了动。

然后他低下头，在刚刚手指划过的地方，一个一个亲吻过来，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又满怀爱意地。

景煊急需用触碰，用温度，用安抚来确认，他的淼淼就在这里，他找到他的淼淼了。

“那天，你是不是也像这样，全身被炸得皮飞肉绽，什么都不剩了。”

“淼淼，一定很疼吧……”

“对不起……都怪我，怪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对不起，对不起……”

陷入了回忆中的景煊明显状态不对，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抱歉，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一遍又一遍的确认淼淼就在怀里，就在他身边。

感受着紧紧抱着自己不松手的人，对着自己肆意妄为的人，说着自己很熟悉话语的人，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的人……淼淼心中有一个声音促使着他那么说，于是，他说出了口。

“你是黎明煊。”

黎明煊，是铲屎官的名字。

第五十九章

淼淼仍然记得自己刚被铲屎官捡回去的那天，铲屎官是这么给他起的名字。

“你一直喵喵叫，那就叫你淼淼好吗？然后你要跟我姓，我姓黎，以后你就叫黎淼淼了。”

那天拥有了名字的淼淼，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铲屎官。

而后，淼淼知道了他家铲屎官的名字，叫黎明煊。

淼淼还曾经吐槽过，怎么不叫黎明明或者黎煊煊，这才对称嘛～

来到这个世界后，对于景煊和铲屎官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类，淼淼不止一次怀疑过，景煊是不是铲屎官的转世或者铲屎官也穿越了。

但景煊和铲屎官的气质差别有点大，使得淼淼下意识地否认他们是同一个人。淼淼曾经还因为总把景煊看成铲屎官而烦恼。

不过不知怎么的，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景煊身上铲屎官的影子越来越多了。

比如做的菜味道差不多，知道自己许多没有表明出来的喜好，睡觉不喜欢穿衣服，喝牛奶只喝一半绝对不喝完，玩手机喜欢一直手拿着用另一只手食指刷……

淼淼还在疑惑，是不是长得像的人最后连习惯也会变得一样？

而今天景煊的种种的反应让淼淼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的铲屎官就是景煊，景煊就是他的铲屎官。

他的铲屎官记得和他的所有的事。

所以，淼淼才说“你是黎明煊。”。

景煊全身一僵。

泥泞的满是暗涌的世界因为黎淼淼的一句话瞬间变成了乖孩子，不仅在一秒内风平浪静，甚至还乖乖长出了月桂树，企图粉饰太平。

一句‘你是黎明煊’把深陷自己情绪的景煊吓得魂儿都要出来了。

连许久不见的小景煊也出现在了内心世界，头顶多了几个‘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的小牌子，左右踱步。

啊……完蛋，被发现了……

景煊有些心虚地松开自己的怀抱，眼神闪躲。

然而一想到刚刚亲了淼淼那么多下，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止不住。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满脸愧疚：“淼淼抱歉，刚刚入戏太深了，没吓到你吧！”

景煊绝口不提他就是铲屎官的事。

至于为什么……他有些心虚，还有些害怕。

心虚淼淼怪他不坦诚，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也害怕淼淼不认他这个铲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