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很暖很甜(39)
裴瑾瑜只道:“不必客气。”
他走到屋内的红泥小炉边,提起一直温着的甘泉水缓缓注入茶杯,再将桌案上的小罐子打开加了一小勺蜂蜜进来,便端着这盏蜜水回来稳稳地放在阮卿面前。
裴瑾瑜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姿态自然而熟练,仿佛早已练习过千百次,持着茶盏的手指修长有力,放下来时小小一声轻响,仿佛敲在了阮卿的心上。
阮卿鼻尖嗅到了清新的花蜜香气,还有他靠近时一丝冰冷干净的木质气息,待她回过神来,裴瑾瑜已经端坐在另一侧道:“今天带回来的蜜,尝尝合不合胃口。”
他的目光专注而温和,阮卿竟然能看到一点期待的意味。她轻声道了谢,指尖触碰到了那盏温热的蜜水,轻抿一口,那一点清甜的暖意遥遥地传回了心里。
“滋味上佳。”阮家姑娘小心翼翼地将那盏蜜水捧在手里,带着笑意的眼注视着他,鼓起勇气小小声夸道:“裴大人真好。”
裴瑾瑜措不及防受了这一句夸,眸子微微一怔移开了视线。
阮卿一张脸都漫上了热度,垂下了头试图把自己藏在软软的狐狸毛里,她对面裴瑾瑜并没有回答,似乎没有听到这句不太合适的话,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弯。
这种话第一次说出了口,就像是打破一层客气疏远的僵局。阮卿与裴瑾瑜都是端正地坐在茶案两侧,从雪离得不近,偶尔看去,都会以为裴大人与自家小姐是在谈论什么大事。
阮卿默默地抿着笑意,又喝了一口某位裴大人亲手调的蜜水。裴瑾瑜轻咳一声,像是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今日天气晴好,也别行走太久”。
阮卿乖乖点头,他默然一会儿拿出了一旁的棋谱看了起来,又听到她那天生温柔的嗓音道:“裴大人喜欢下棋么?”
他目光未动,只道:“尚可,不算喜欢,也不讨厌。”
阮卿有些好奇,追问道:“大人的棋艺很好,若不是专注此道,如何练成如今的呢。”
裴瑾瑜沉默了更久。
他幼时学习棋艺的日子并不美好,太师将此作为填补他心性的技艺,在一次次对弈中将他从几近崩溃的境地拉回了人间。
阮卿只是乖乖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她的目光里都是期待和温软,将裴瑾瑜从晦暗的回忆中唤醒。
他神色平静,像是谈论一场旧时不太喜欢的功课:“我时时都要做到最好,而棋艺一道,大秦未有胜过太师之人。”
阮卿不由轻笑,真诚地安慰道:“大人别处胜过太师良多。”
裴瑾瑜像是放下了什么,唇角也不再僵硬,缓声道:“多谢阮二小姐,若今后阮二小姐愿学棋,便可来此处,在下一定每日赴约。”
阮卿却是没有想到过会得到这样一个承诺,她记起来那天夜里的对话,却有些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她微微低着头,一点雪白的脖颈干净而脆弱,只低声问着:“大人在这世上,从来未想过与谁一同吗。”
裴瑾瑜的眸子干净而透彻,气质又太过于冷淡,仿佛是天上遥不可及的仙人,从没有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可唯独却扫开冰雪,为她留出了一条平坦安全的大道。
裴瑾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一瞬间天地都寂静无声,唯有两个人的心跳仿佛同步,能感受到彼此之间最细微的呼吸之声。
她很小,很年轻,脆弱而温软,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变数。
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都是自己察觉不到的妥协:“有。”
裴瑾瑜目光平静,却是第一次有了暖意:“是和其他的事一样重要的事。”
犹如久旱逢甘雨。
两个人说完都没有看对方,他们隔着一张桌案端坐,阮卿却有些如在云端,她眨了眨眼睛,只见一颗泪珠落在了自己手背。
裴瑾瑜从来没说过这种话,此时的声音却坚定而认真:“既然能护天下人,也能护心中人。”
那声音漫长而清晰,阮卿望着他泪珠滚落,她心中曾有无限的委屈,巨大的遗憾,此时仿佛行走在大雪之中,终于有人来为她打了一把伞挡开风雪,拥她入怀。
纪密正传完了裴瑾瑜的命令,自皇城回到了云宁山庄,匆匆下马便来华池苑禀报。
却见从雪远远地站在自家大人的书房之外,他与她轻声寒暄几句,见室内却是一怔。
阮家姑娘落下了泪,她对面的裴大人颇有些慌乱,低声说了些什么,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纪密心道,大人没开窍啊,怎么又把阮二小姐哄哭了?
却见裴瑾瑜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无奈,阮家姑娘摇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
仿佛他们早已经相识许久,此时再遇,是他乡的故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