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了一下安东尼偷看塞西莉亚时的表情，蜜雅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而且不光是看，他看你的眼神都特别温柔，嘴角还总是带着笑。”

温柔？笑？

塞西莉亚记忆中任何一张安东尼的脸好像都跟这两个词毫无关系。

塞西莉亚坐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蜜雅：“亲爱的，你是不是被他收买了？”

“我说真的啦。”蜜雅吐吐舌头，“但莉莉为什么要拒绝侯爵大人呢？”

“因为和他在一起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而且……”

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塞西莉亚一直拼命无视，它却始终存在。

——她害怕会被抛弃。

——她不想在她深深爱上安东尼，生命中已经不能没有他的时候，被他抛弃。

这件事，她既没有向安东尼坦白，也没有在此刻对蜜雅说出来。

她一直用微笑的表情粉饰太平，假装它并不存在，而她自己，也毫不在意。

“不能两个人一起携手度过吗？”

“我觉得像侯爵大人那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吧？一定会保护莉莉，不让那些糟糕的事情发生在莉莉身上的。”

越说越感觉塞西莉亚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蜜雅往后缩了缩。

“干嘛那样看我……”

“叛徒蜜雅！赶紧把安东尼塞给你钱上缴！”

“哈哈……好痒，呜呜呜我错了，不要再挠了莉莉……”

*

塞西莉亚曾经试图相信迪安杰洛、皇太子、皇帝，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让她失望了。

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靠得住吗？

塞西莉亚审视的目光实在太过明目张胆了，被盯得有点发毛的安东尼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上的餐具，中止用餐，抬头望向她。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换在以前肯定就要开始大呼小叫的塞西莉亚，此刻竟是微笑回应：“是主人您过于英俊了，所以莉莉移不开视线。”

听到这句话，安东尼看上去半点没有开心高兴的意思，反而像是吞了一口苍蝇。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很有身为提款机的自觉：“……没钱用了直接去跟管家说就好了。”

第43章

时至今日,塞西莉亚终于想明白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委屈郁闷、觉得自己被安东尼欺负，根本原因就是她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把自己放在女仆的位置上,而一直还觉得自己就是安东尼的公主。

但从今天开始，她决定要改变。

于是此刻,当安东尼居然以为她是因为缺钱才赞美他的时候，她一脸平淡地拒绝了提款机主动吐钱的提议，甚至又真诚地赞美了一句：

“您本来就很英俊啊。”

安东尼打了个寒颤，一脸恶寒。

他已经完全没有继续用餐的心思了。

“……塞西莉亚，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直说。”

这下感到莫名其妙的人反而成了塞西莉亚。

“您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的赞美吗？”

安东尼有点难以启齿：“你以前不是说……我的头发像是干透了的稻草,蓝色的眼睛如同被污染的海水,体格高大如门板，比牛还要结实强壮，毫无贵族的优雅感，完全不能跟迪安杰洛相比吗？”

“……”

听到他一字不漏地复述她曾经说过的话，塞西莉亚觉得安东尼还真挺记仇的。

可那么记仇的人……又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呢？

从小到大，她以前可没少欺负安东尼。

塞西莉亚觉得奇怪。

姑且把奇怪的想法放在一边,她努力澄清安东尼对她的误解：“那是因为我以前特别讨厌你,现在仔细看看，主人您确实很英俊的。”

“啊……是吗？谢谢你告诉我。”

看到他不自在的样子,塞西莉亚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越是害羞，安东尼就越想要捉弄她了。

因为她现在，也很想捉弄他。

见安东尼似乎不打算再继续用餐了，塞西莉亚走到了他的身旁,抢先一步抢走了桌面的餐巾。

之后竟是低头帮他整理起仪容来。

当她的指腹隔着餐巾按在自己的唇瓣上时,安东尼的心脏狠狠一跳。

接着,她又为他整理衣领，指尖在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脖子，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轻轻撩拨。

兴奋但又不自在的情绪占据了全部。

这不是塞西莉亚第一次为他整理仪容了，可在她自愿的情况下，还是第一次。

而且……塞西莉亚这般无比自然的反应，她的态度，让安东尼觉得此刻的他们有些像是新婚的夫妻。

他的情绪轻而易举被塞西莉亚简单的三两个动作给动摇了。

而大概是安东尼看向自己的眼神太过火热，让塞西莉亚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下一秒就被他一口吞掉。

“您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她的微笑似乎可以杀人：“我只是在恪守女仆的本分。”

“……”

一瞬间，激动和热情冷却。

安东尼感觉心脏仿佛被挖走了一块那么难受。

他不禁扶额望天。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那当然不是。

只不过塞西莉亚现在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面对安东尼对她的、和她自己本身的感情。

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塞西莉亚觉得再去全身心地爱上一个人，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塞西莉亚正思忖着要怎么回答的时候，那边的安东尼误以为她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心灰意冷之下扭头就走，还留下了一句：“好吧，如你所愿。”

塞西莉亚：“……？”

*

从那一天开始，塞西莉亚莫名其妙就和安东尼进入了冷战期。

说是冷战……又好像有点不尽然。

只不过两人之间那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暧昧情愫似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主人和女仆的关系，每说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公事公办。

就连蜜雅都看出了他们关系的变化。

天天捶胸顿足，哀悼自己死掉的少女心。

塞西莉亚和安东尼，似乎真的还没有开始就即将要结束了。

“我打算搬回本家了。”

搬回本家……也就是，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吗？

塞西莉亚微怔，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安东尼问她：“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如果你只想当平民莉莉，那么你永远都可以只是莉莉。只要你不愿意，他们任何人都无法见到你。”

“即使你跟我走了，你也可以是莉莉，而不是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猛地抬头看他。

最近如非必要似乎就不会看她的安东尼，也正在此刻注视着她。

那双湛蓝眼睛锐利，仿佛想彻底看清她的内心。

他目光灼灼，却仿佛一团烧到最后即将燃尽的火焰。

“塞西莉亚，我承认，就算你怎么冷脸对我、拒绝我也好，直到现在我依然喜欢你。可……我也是有尊严的。”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接着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前。

“我已经向你迈出九十九步了。”

可她忍不住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心头期待又害怕的情绪，改变了她本该是直接拒接的答案：

“……你让我想想。”

然而，一直到安东尼离开的那一日，塞西莉亚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第44章

安东尼离开后,塞西莉亚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他出现前的样子。

作为女仆为斯特林家族工作，忙里忙外，在休息日的时候和关系好的朋友们一起去玩去开心。

而且职场还少了针对她的那些人,生活变得平静又美好。

可当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塞西莉亚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这一定是因为安东尼。

距离安东尼离开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他或许还没有忘掉她，爱上别的人，假如她现在去找他的话,说不定还能挽回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