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每天都想离皇上远点(56)
赵煜风长大后被封为睿王,赐了块封地,才十岁,就被虞昭仪带着去了封地,虞昭仪细心抚养小王爷长大,给他请先生,教他读书,习武,君子六艺,在小王爷十二岁时,替他主持婚事,迎娶王妃曲边兰。
“曲边兰就是现在的皇后吗?”我插嘴问道。
“是。”赵煜风点点头。
“才十二岁啊,在我们那儿十二岁还是小孩呢……”我感慨,看着赵煜风,说不出是同情还是羡慕,“那皇后那时候多大?”
赵煜风表情奇怪:“……二十。”
我:“……”
我:“…………………………”
“再多问便把你丢河里去!”赵煜风怒道。
我把“那你们成亲那天晚上洞房了吗”的问题咽回了肚子里,听他继续讲。
那时的赵煜风在自己的封地上过得还算不错,封地上的事务都是虞昭仪在处理,赵煜风只用学习和玩耍,可以说是无忧无虑。
但赵煜风十三岁那年,中京城郊出现了一场瘟疫。
瘟疫起初只在城郊蔓延,城里派出了不少官兵和医官去控制瘟疫,城门紧闭不许出入,城外有瘟疫的村庄周围由军队把守,只许进不许出,很快便控制了瘟疫的蔓延。
可是在城外瘟疫快结束的时候,城里的某个地方也爆发了瘟疫。
这个地方是皇宫,含章殿,最先被发现得了疫病的,是先皇身边的一个贴身宫女。
贴身宫女被带走单独治疗后,含章殿许多宫女和太监,都出现了疫病的症状。
“这情况好危险,那先皇岂不是也很容易被传染?”虽然这个故事已经发生,结局无法改变,但作为听故事的人还是忍不住揪着心担心。
赵煜风点头:“对,先皇,和太子,都被传染了。”
我:“那他们……”
“都死了,在那场瘟疫里,整个含章殿,乃至半个内廷的人都死了。”赵煜风道。
我张了张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那是皇宫啊,皇宫里有太医院,御药房,拥有着这个国家最好的医生和药。
可是仔细想想,似乎也合理,传染病有时候确实如同自然灾害般凶猛,有时连发达的现代国家也很难招架,更别提医疗卫生条件落后连得个风寒都容易嗝屁的古代了。
皇帝和储君都没了,赵煜风是太子以下年纪最大的皇子,加上其他皇子的母妃几乎都死于瘟疫,皇子们年纪尚小,无人出来争夺皇位,赵煜风便成了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瘟疫结束的第二个月,十三岁的赵煜风由成田军护送回京,在京守孝二十七天后,于大庆殿登基,继承大统,睿王成了皇帝,虞昭仪成了虞太后,改年号为崇治。
“在听没有?”赵煜风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截树枝,往我头上一敲,表情很不满,“怎么一脸呆样?”
“在听在听!”我听得太出神,听皇帝本人亲口说他的故事,实在有种别样的吸引力,“太精彩了!比电影还有意思!”
赵煜风皱眉:“电影为何物?”
我:“就是……一块很大的屏幕,有差不多中京城的城门那么大吧,上面能看到很大的会动的画,而且这画里的景物人物都与真人一般,还有声音,会说话,有音乐,算是我们那儿的说书。”
“城门那么大如真人一般会动的画?还有声音?”赵煜风想了想,下了定论,“妖术。”
“……”成吧,这是他的局限性,不能怪他,“然后呢?您登基之后呢?”
“登基之后,太后垂帘听政,一直到朕二十岁。”
“二十岁……那您今年?”我又插了个问题。
赵煜风:“二十……七。”
我:“……”
他这————么大了?
“你狗奴才这什么表情!对朕的岁数有意见?”赵煜风一脚踹过来。
我条件反射般,在他脚还没碰到我身体时便率先动作扑到了地上,说好话哄他:“没意见没意见,年纪大好啊,老头好,老头有低保!”
赵煜风更怒了:“谁是老头?!!!”
我爬起,抱头溜出一段他打不到的安全距离再卑微地蹲下:“我是我是!我是老头!”
赵煜风面容扭曲,把手里树枝朝我砸了过来:“过来!”
我有点儿不敢过去,很犹豫。
“你最好自己过来,”赵煜风指了指河里道,“若是朕起身去抓你,这条河便是你的归处。”
我只好过去,蹲在他腿边,抬头观察他表情。
赵煜风凉飕飕看了我一眼,一把揪住我衣襟,阴森问:“朕还没嫌你蠢,你倒嫌朕老了?”
我违心道:“没嫌弃,奴才可喜欢年纪大的了……”
赵煜风松开了我,感觉生气了,看着河面又不说话了。
一柱香,不说话,两炷香的时间,还是不说话。
是不是我伤害到他了?他这么大年纪了,又是一国之君,和我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混在一起,还被嫌弃,肯定觉得很丢面子。
好可怜啊。
我拉了拉他衣服,他没反应,故意不理我,我又抱着他腿摇了摇,他终于转过头来,烦躁道:“做什么?”
“然后呢?”我问,“您还没说完呢,奴才还是不知道您今晚上突然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赵煜风注视我双眼,似有犹豫,良久,才平静道:“先皇,也并非朕的生父。”
我:“???”
我:“!!!”
我惊呆了:“那,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赵煜风把手里一块石头斜斜掷进河里:“朕的生母朱蝉,入宫前是燕川城千金楼的花魁,她进宫的时候已经怀了我,此事只有先皇、太后、我娘三人知道,先皇知道后先是将我娘打入了冷宫,可是后来我娘难产而死,先皇又怀念起她来,甚至隐瞒了我的身世,让我以皇子身份宫中长大,赐我封地,十岁一到,便让一个不受宠的昭仪带着我去了封地,远离皇位之争。”
“但他大概死也不会想得到,最后竟然是朕继承了他的皇位。”
我心中久久震撼,这宫廷秘闻也太刺激了,他妈不是他妈,他爸不是他爸的。
“听完了,有何感想?”赵煜风问我。
“你们的故事……很精彩。”
我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摸他的背,给他呼噜呼噜毛,心想先皇不是他生父,再加上帝王多薄情,想来很难让他感觉到什么父爱,太后则是上次见过的,看起来对赵煜风也不是很慈爱的感觉。
难怪赵煜风这么薄情寡义,冷漠多变,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性格影响是很大的,他身上至少还有一些些未泯的人性,曾经隐瞒身份与我相处的那段时间,几乎要成为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了。
如果这一辈子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我们就一直会是好朋友,他作为普通人的那一面就会永远存在。
赵煜风对我略微僭越的行为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双眼睛幽幽把我看着,继而手放在我后腰上向上一托,低头给了我一个堪称温柔的吻,缠缠绵绵,细细密密。
我手抓着他衣襟,心口一阵奇异的发麻感。
“走了。”赵煜风松开我,站起身,两指放在唇间打了个唿哨,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刚才在林子那头吃草的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赵煜风翻身上马,冲我伸出一只手。
我起身,伸手握住他的手,再一踩马镫,借着他手上的劲很轻松地就上去了,照旧坐他身前。
他长腿一夹马腹,马儿小步地沿着河边往回走。
这静谧的夜里,清澈河水倒映着星与月,岸两边树影被风吹动,沙沙地与马蹄声混响着,我忽而记起回宫前他带我去中京城外河边秋游的画面来。
也是河边,也有树林,也是骑马,他学着别人小娘子的相公送给我一捧花,问我甜么。
那时的他心里在想什么?今晚的他,把自己几乎能引发整个国家震荡的身世告诉我的他,心里又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