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56)
他微微一笑,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先不说荀大将军无法证明,重小姐就是昭华公主。便是重小姐真的是昭华公主,楚国将昭华公主送来,当初的礼单都还在千机营中好好放着,楚国若是将送出去的礼物要回来,也难保证结盟后,会不会再做出类似的事来。”
他又提醒潘明远:“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为大燕鞠躬尽瘁,想来也会将事情原本经过告知陛下,为陛下考虑周全。”
潘明远顿时就懂了。
按诸葛川的说法,他确实可以置身事外,免了欺君之罪——荀少琛一直说重星是谢锦依,可重锐一直都说重星是亲妹妹,他又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他如实告知自己也不知道重星是不是谢锦依,便可推得一干二净。
哪怕陛下将楚国外使都召过去问话,钱泽朗和谢锦焕也不会承认重星就是谢锦依,除非把整个楚朝廷的百官都拉过来问,可这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诸葛川这小子,还真是……
潘明远哼笑一声,拍了拍诸葛川:“重锐给你开多少月银?本王出双倍。”
诸葛川谦虚道:“王爷说笑了,川这身子您也知道的,月银不月银的无所谓,川还得靠郑先生续命。”
潘明远也不是第一次挖重锐的墙脚,虽然没有一次成功,但就是忍不住,习惯性地每次见面都要挖一挖,也没指望能成功。
他点了点头,摆摆手,见皇帝去了。
燕皇潘明曜正在御书房。
这生辰大晚上的还要呆在御书房,潘明曜很是火大。
潘明远一进去,就看到地上跪着一名太监和一名御医,显然是已经从这两人口中得知了重星的身份。
皇帝屏退了其他人,朝潘明远问道;“重锐那妹妹是怎么回事?”
一切果然如诸葛川所料,潘明远按着诸葛川的意思一一作答,皇帝果然没责怪他,但此事不管如何,放到台面上,都是不好看的。
潘明曜说道:“这么说来,有钱泽朗在,荀少琛估计也不会来找朕了,那这事儿朕就当不知道。你去告诉重锐,见好就收,那小姑娘以后在大燕就只能以重星的身份出现。”
如此一来,世人知道的就只是宣武王府家的小姐,昭华公主就会被慢慢淡忘。
潘明远暗中舒了一口气:“皇兄放心,臣弟会办妥的。”
潘明曜别有深意:“既是重家小姐,那什么该做的,什么不该做的,重锐也要心中有数。”
潘明远一愣:“皇兄的意思是……”
皇帝哼了一声:“重家小姐,他这个做兄长的,可就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潘明远似乎明白了自己皇兄的意思,有些犹豫:“可重锐对那谢锦依……”
潘明曜不容置喙地说:“荀少琛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如今在楚国里头,他虽然没能完全掌权,但等到一打仗,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文臣,还能奈他何?到时候该除的除,楚国就是他说了算!楚国现在无非就是想着,联盟后可以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
“他们打的好算盘,朕可不这么想。荀少琛跟重锐联手,攻打晋越两国胜算极高,等吞了晋越之后,楚国那残破之躯,也不会是我大燕的对手。”
“重锐任意妄为惯了,连皇室宗亲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一个贱民出身,这么多年的皇恩,他就算死也是无憾了。重星也好昭华公主也罢,他私下里想怎么折腾都行,但是不能娶了。”
潘明曜哼了一声,终于说出了最终的打算:“等到晋越两国破了,荀少琛若是愿意归顺,那丫头便送还给他,作为投诚的奖赏。”
到得那个时候,荀少琛在燕国毫无根基,燕皇就能获得一名听话又强悍的武臣,而意向肆意妄为的重锐也就没用了。
潘明远没想到皇帝打的是这个主意,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御书房出来后,潘明远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正要回府好好歇一下,就看到自己那贴身护卫急急迎了上来,低声禀报:“王爷,方才管家派人传话,说是宣武王去了咱们府,跟荀大将军打起来了!”
潘明远:“……”
*
等潘明远匆匆忙忙地赶回睿亲王府时,小半个王府都已经被拆了。
他本身管着帝都禁军,王府的守卫实力自然也比其他贵族要强,原是要上去拦宣武王的,但那荀大将军也不让人上前,两国大将军就这样单打独斗了将近两刻钟。
荀少琛本就带伤,硬是应战,只能勉强招架,一身白衣上满是血迹,显然又添了不少的伤。
就连一旁的嗣穆王也捂着胸口,一脸焦急,显然是曾经试图劝架被误伤。
潘明远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抽了旁边侍卫的刀,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战局,亲自去拦重锐了。
他格住重锐的刀:“重锐,快住手!”
重锐双目通红:“滚!老子今天一定要砍了他!”
荀少琛没搭话,只哼笑一声。
潘明远朝荀少琛道:“荀将军,你先住手。”
荀少琛礼貌地应了一声:“那荀某等睿亲王主持公道。”
重锐一听,火更大了,正要越过潘明远,冷不防被他踹了一脚,往后退了几步,侍卫们蜂拥而上,将他与荀少琛、潘明远都隔开了。
潘明远觉得重锐这厮简直不可理喻:“重王,重小姐生死不明,你不回去陪着她,还有空在我这里闹事?”
重锐的胸口剧烈起伏,紧了紧手中的笑离刀,浑身血液都在叫嚣。荀少琛捂着脱力的手臂,目光带着嘲讽与挑衅,无声地看着他。
谢锦焕连忙上前朝重锐,低声道:“重王爷,睿王爷说得对,你还是回去看着星儿吧,星儿从小身子就弱。星儿要是在这里,也不希望你动荀少琛……”
“你算什么东西?”重锐缓缓转过脸,眼底杀意未散,“谢锦焕,你也不过是在利用她,别以为她叫你一声哥哥,你就能在老子这里说上话。要是她有什么事,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谢锦焕本就是抱了个心思,希望谢锦依能收服重锐,让重锐对她服服帖帖,为楚国谋些好处,此时被重锐当面说了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重锐冷哼一声,收起笑离刀准备离开,潘明远本想追上去,转达一下皇帝的意思,但看现在重锐的脸色,估计这厮也听不进去。
更何况,若是那小丫头没能熬过,这事也就不必再提了。
*
重锐空手而归,郑以堃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因为要配药,郑以堃让人搬了张长桌进来,在上面倒腾各种各样的药草和药粉。他闻到了重锐身上的血腥,提醒道:“王爷,去休息一下吧,明日一早才是关键时候。”
重锐坐在榻边,一边看着谢锦依,一边道:“郑以堃,你一直担心我的头痛症,但你要知道,若是我犯病了,你该担心的不是我,是其他人。”
郑以堃动作一顿,又接着捣鼓。
他知道重锐的意思。
宣武王的凶名名副其实,只是那小公主来了,所以他才收起了利爪。可哪怕他在小公主面前一副温和的模样,狼始终是狼。
他难得动一次心,若小公主出了什么事,楚国怕是要被千机铁骑踏平。
郑以堃道:“王爷,这药侵入肌肤时不太好受,殿下有可能会疼得受不了,明日您也要准确地控着力道,否则殿下会筋脉受损。”
重锐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郑以堃见该说的都说完了,重锐还是没有去休息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劝。
将近天亮的时候,重锐还是去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腥味,因为他知道小公主爱干净,上一世她在救他出去时,还嫌弃他身上有味道。
郑以堃将药剂调好后,带着药剂离开了房间。不知过了多久,花铃放轻了脚步走进来,低声道:王爷,郑先生已经调好药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