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娇(173)
至于是怎么变,谁也不知道——秦正威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补充了一下看法:
王爷,咱们兄弟几个当时早就看出来了,就知道你是要下手的!我以前有一次去找你的时候,你嘴上说着把人家殿下当妹妹,转头却趁着殿下睡着的时候,连人带被抱在腿上看公文呢!
重锐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脸皮薄,但是听了秦正威的话,他也觉得自己真不是人,简直就是豺狼虎豹!
哪个当哥哥的会去抱已经成年的妹妹?就是亲兄妹都不带这样的,更何况是异父异母的哥哥妹妹,他怕不是拿好哥哥好妹妹这种话来哄这小公主吧?
所以这小姑娘真的是被他骗了吗?
颈边越来越湿,显然这小姑娘是哭得越来越厉害了,重锐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人了,他很想弄清楚自己当初是怎么哄骗她的,但又不想开这个口。
准确来说,是他现在虽然束手束脚连人家一个衣角都不敢拉,但他心里却也没想过看着她离开的。
虽然他的脑子不记得,可他的身体很迷恋这小姑娘,而且他也觉得她很可爱。
不是那种想要拖到榻上的那种迷恋,是想浅浅地在她额头或者颊边亲一口,然后摸摸她小脑瓜的那种迷恋。
只要一看见她,他心里的戾气就消失无踪,心里头暖洋洋软绵绵的,明明外头兵荒马乱,他却觉得十分安心。
这无关情和欲,只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能做成任何事。
这小姑娘不是别人,他想抱一抱她,还想拍一拍她的脊背,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可以送给她,不为别的,只为让她开心些。
这要是换作一天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相像,自己竟然变成这样的。
太奇怪了,可他那颗心脏还很乐意,甚至半点没有将她拐到榻上的想法——这还是他吗?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啊。
这厢重锐的脑中天人交战,一时狂风暴雨,一时风和日丽,可他看起来仍是像一座雕塑,谢锦依也并不知道他脑内的情况。
谢锦依都忘了自己这是隔了多久之后,再次抱住了重锐。
这是她日思夜想的怀抱。
美中不足的是他穿了铠甲,硬邦邦的,她抱着不大舒服。
她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心想这铠甲真是碍事,好想给他除掉。
可这怀抱还是熟悉的青草味,让她安心。她又想到,以重锐现在这状况,她回来第一天就能抱到人,已经是比预想中的要进展快。
她今天已经从郑以堃那儿得知,当初重锐中的那一箭还带了毒,好几次都脚踏鬼门关了。
连郑以堃都这么说,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这回重锐和千机铁骑遭到了重创,是因为谁也没想到荀少琛会这般不要脸,毕竟自古以来就没几个人能做出这等背弃国家契约的事来。
若重锐之前没有引导她走出前世的阴影,若他只将她当金丝雀保护起来,当她落到荀少琛手中时,也许就要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尽管她的表现说不上有多好,甚至有时候还会自怨自艾,还有过轻生的念头,可她最终还是坚持住了,在夏时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她不知道重锐从前对夏时说过什么,可夏时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摇摆不定的侍卫夏时。重锐不仅改变了她,也改变了夏时。
重锐前世没有因为她沦为玩物而轻视糟践她,这一世明知道夏时是重生的,也知道前世的夏时是什么人,可还是重用夏时。
其实不止是她和夏时,千机铁骑中很多人若是放到外面,都异于常人,所以千机铁骑在世人口中饱受争议。
可因为重锐的出现,她和夏时,以及千机铁骑,都有了不一样的命运。因为重锐自己就是从一无所有,再到手握大权,他知道一个人的潜力能有多大,不应该被出身和过去定义。
所以其他人凭什么看不起重锐呢?重锐明明这么好。
谢锦依仍是抱着他的脖子,吸了吸鼻子:“重锐。”
重锐能感到她的呼吸都洒在他颈边,叫他那牛皮厚的皮肤都有点酥嘛了。他僵着脖子应了一声:“嗯?”
谢锦依:“我很想你。”
重锐感觉心脏又要不好了,好像在上下左右乱跳。
脑壳也是,好像热得都有点冒烟了。
他心中想道,自己这牛高马大的,人家小姑娘声音这么轻这么软,他反应这么大,是不是有点离谱?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行,他这心脏太不争气了,他第一次摸到帅印的时候,心脏都没跳得这么快过,别是出什么毛病了,真的得找个机会偷偷叫郑以堃给他看看才行。
可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重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忽然有点想捶刚才那个说“我不记得你”的自己。说“我也很想你”?太假了,别说人家小姑娘信不信,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在之前,当他得知自己有一个心上人时,他还非常冷静地分析着:以目前燕军和敌方的兵力差距,他无法直接去救人,加上她是楚国公主,即使落到荀少琛手中,也不会有性命危险,所以只能先等待时机,暂时不动。
可什么也不说,那也是不行的,显得他很无情。
“我……”重锐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低声问道,“我能抱一下你吗?”
谢锦依知道他这会儿脑子里仍是迷迷糊糊,根本没想起来多少事情,早就做好自说自话的准备了,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回应,没想到他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她起这家伙从前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亲亲抱抱就像喝水一样平常,到了榻上更是花样百出,如今竟然问她能不能抱一下,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点了点头,抱着他脖颈的双手楼得更紧了:“嗯。”
男人缓缓抬起双臂,像是怕弄疼她一般,小心翼翼地环在她背后,轻轻地贴上她那身粗糙的衣裳上。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是他掌心触到的衣料是粗糙的,可隔着这粗糙的衣料,是小姑娘柔软的身体,这一身衣裳实在是有些委屈她。
也不知道重府那边有没有给她准备妥当,他得让霍风去安排一下才行。
谢锦依其实摸到了重锐颈边的脉跳,心想:若他毫无感觉,那脉跳又怎么会这么快?
她的重锐,即使一时间想不起她,可身体却仍保留着对她的记忆。
两人谈了这么些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霍风的声音隔着帐帘在外头响起,问里面的重锐是否要传饭。
“传。”
霍风知道谢锦依在里面,让人准备了两份饭菜。
等近卫将饭菜送进帅帐时,重锐已经重新将面具戴上,等到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才又重新摘下来。
人前的重锐又变回冷面无情的陈锋,似乎只要跟谢锦依分开,这男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谢锦依差点都想揭开他的面具,看看底下还是不是他。
她有点纳闷,刚才抱在一起时明明都那样了,怎么一分开又成这样了呢?
那看来她只能继续努力了。
重锐其实倒也不是故意晾着她。
他只是觉得这毕竟是帅帐,这会儿又是备战时期,他现在一被她碰到,甚至是被她看着,他的脑子就不听使唤,无法思考了,他身为主帅,可不能一直都这样不冷静。
*
谢锦依下午回了重府一趟,只是为了洗漱更衣。等她回到军中帅帐,与重锐一同用完饭之后,陆一鸣又替她准备了一些东西,都放进帅帐的寝间里了。
对于陆一鸣等知情人来说,虽然王爷失忆了,但他们早就已经习惯看见王爷与公主在一起,所以并不觉得公主住进帅帐来有什么问题。
而对于不知情的人,谢锦依就是个小药童,只是按照郑先生的吩咐,贴身伺候陈锋将军。既然是贴身伺候,那留在帅帐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