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32)

作者:尔屿

霍岚神色一凝,怒气蹭蹭上涨,这时莲心递给她一封信和几张纸,“奴婢一进屋空空如也,床上有些乱,枕头一角压着这信露出一角,信下全是这些一模一样的纸。”

许是察觉到殿中气氛紧张,傅莺侧开身子,主动避开她们主仆二人。

这厢,霍岚一目十行,光是这五张一模一样的告密书信就能在朝堂上掀起一波大乱!

再结合赵婳与姜子真的相识和许太后那边的反应,霍岚瞬间明白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欣赏。

身上带了这么个能夺人性命的信笺,赵婳一介女流,孤身一人来到京城,纵使知道会被人追杀,也要拼死进入宫,她大抵是想见皇兄。

这份胆魄,霍岚十分欣赏。

她虽贵为长公主,但没有一日不被拘在宫中,她羡慕姜子真的随性,像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不用被条条款款宫规束缚。

如今皇兄在上朝,至少等到辰时才会散朝。

霍岚乘轿即刻动身去思政殿守着,却被金豆揽了下来。

“殿下,陛下还未散朝,思政殿您不能进。”

“混账东西!”

霍岚赫然大怒,从莲心手中拿过长鞭,金豆下意识闪躲,“啪”的一声长鞭打在一旁柱子上,“认清自己身份!严庆本事再大也终究是个伺候皇家的阉人,本宫倒要看看今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

这番闹腾,思政殿的太监侍卫都不敢轻举妄动,金豆看着霍岚入了偏殿,撑把油纸伞忙不迭去紫宸殿守着,等皇上散朝通禀。

这几日京城北上的县城接连下雨,滂沱大雨全都往护城河汇集,昨夜到今早京城下了场暴雨,护城河里的水涨势汹涌,照这般再涨下去怕洪水怕是要上岸。

霍澹火速派遣京畿河堤判官做好防汛抗洪事宜,并令工部、户部先拟份赈灾名册以备不时之需。

朝廷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辰时一刻,霍澹下朝归来,沉着张脸,听严庆在他耳边絮叨,脸更黑了,不悦道:“这个昭仁,越发没规矩了。哪位长公主像她这般拿着条鞭子成日里打打杀杀,这些年的礼仪教养学到哪里去了!看来是朕太宠她了!”

听皇帝发怒,严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还是忍住快意,草草说几句宽慰皇帝的话,“长公主年幼,娴妃娘娘仙逝后皇上便对长公主疼爱有加,皇上就这么一位亲妹妹,自然是事事都顺着昭仁长公主。”

听听,说得多好听,怕心里想的与这话截然相反。

霍澹抿唇不言,大步流星往思政殿去。

严庆去偏殿请人,之后便跟金豆在思政殿外候着。

雨下了一整夜,从淅淅沥沥变得哗啦哗啦,顺宫檐落下,串成线砸在水洼上,溅起涟漪。

长廊下的红柱旁,金豆找严庆诉苦,委屈道:“干爹,您是不知道,昭仁骂您骂得难听死了。”

金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拂尘搭在肩上,严庆狠狠戳戳金豆脑袋,脸上一阵青黑,“我本是不知道,如今你一说,全知道了。你个猪脑子,她纵使说了,我如今又能怎样?我除了暂且忍着还能把她杀了不成?这生生惹我不快的话以后少在我面前说!”

金豆吃瘪,委声应下。

“宫外情形怎样了?”严庆视线落到雨幕上,问道。

金豆:“刘骁已派线人在工部尚书府盯着,一有动静立刻上报。”

严庆笑道:“不错不错,这几次他办的事都合我心意。”

刘骁虽没有治军之道,从一名小小的校位坐到宫中护卫军总管,只有经受过底层的艰辛才会越发展珍惜眼前的大好前程,唯命是从。

严庆正是瞧中这点才推他上位的。

===

思政殿,殿内。

龙涎香袅袅升起,殿中满是这味道,倒是把雨天带出的泥腥味掩盖住了。

霍澹拍拍龙袍上的雨珠,坐在龙椅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火急火燎找朕,又怎么了?”他声音平和,脸上的怒气全然不见了。

霍岚把一叠展开的信纸递到皇兄手中,“皇兄先看看。”

至于那封未开的信函,她让莲心放回赵婳枕头下了。

私自拆人信函,她断然做不出来。

熟悉的笔迹和信上的内容。

霍澹仅瞟了一眼便知道是出自谁手,不禁一笑。

真有她的,自个儿写了六份一模一样的,防备心比他还重。

见他低笑,霍岚这急脾气又上来了,“都什么时候了,皇兄你认真点!”

霍澹瞪了她一眼,把信压在砚台下,不打算瞒她,正声道:“这事朕知道。”

霍岚惊讶,支头看他,暂且先不管这个,言归正传急道:“皇兄,我宫里的人被许太后绑走了。”她扯着皇帝衣袖,一丝退让也没有,哀求道:“皇兄,她有危险,你去救救她好不好。”

“她?”

霍澹第一反应便是赵婳,心里一颤,急忙确认道:“新招的琴师?”

霍岚如蒜捣头,毫不吝惜夸赞,“昭仁欣赏她的胆识和勇气。”

霍澹嘴角紧绷,沉眸一阵。

不是许太后,是昨夜被许湛带出宫去了。

许湛非善辈,昨夜出宫,一晚上时间足够他将人杀害抛尸。

怕是……

他不敢细想。

耳畔又传来霍岚的几声“皇兄”,霍澹揉了揉太阳穴,“朕知道了,你回宫等消息。朕有些乏了,你先回去。”

“那皇兄记得帮我要人。”霍岚信以为真,乖乖踏出思政殿。

霍岚这一走,霍澹坐立不安。

偌大的宫殿静悄悄,雨声哗啦响个不停,他余光落到那信上,更加焦心不安。

赵婳那姑娘机灵,应该还在许湛手中。

“严庆!”霍澹忽地朝外面喊一声,不消片刻严庆麻溜着进来,他沉声吩咐道:“卫元祁何在?召他速速觐见!”

他要出宫去一趟。

===

且说赵婳昨夜逃过一劫,被蒙眼七拐八弯带走,待眼罩卸下时才发现她被带到一间干净整洁的屋里。

丫鬟送来套干净的衣裳后便出去了,折腾半宿,赵婳忍不住犯困,屋外有看看守,她能逃哪里去?

她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外面竟下起了雨,听这声音雨势还不小。

没多久房门口传来絮絮说话声,待她穿好衣裳下床,一名丫鬟端了饭菜进屋,紧闭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那丫鬟摆好饭菜要离开,赵婳诶了一声,走在桌边,“我不吃,谁知道这菜里有没有下毒。你们这些高宅子里的人,心眼可不像面相上一般好。”

丫鬟有些为难,她今日被管家调到这屋子来伺候这姑娘,屋外又守了六位侍卫,足见相爷有多重视这姑娘,若是相爷下朝回来,这姑娘在相爷跟前说些什么,她免不了被叱责。

“这样,你吃每样菜尝一口,不然我真不放心。”赵婳往后退了一步给那丫鬟腾出位置。

两道炒菜,一道汤菜。

犹豫片刻,那丫鬟看她一眼,慢吞吞过去拿了筷子。

赵婳趁她尝菜的空档,去了床边拿了玉枕头。

“抱歉。”

话音刚落,赵婳举着木枕朝丫鬟后颈砸去,仅一下便把人砸晕在桌面。

坐以待毙不是她性格,昨夜她是三两句把丞相和尚书哄住了,但这话也就当时能信。

官及至此,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待晃过神来就后发现别被她骗了,她此时再不跑就等着被杀吧。

赵婳迅速换上那丫鬟衣裳,收拾好饭菜端着木托出了屋子。

她把头埋得很低,门口守卫的六名带刀侍卫并未察觉。

乌云滚滚,把天空压得很低,雨哗哗往下倒。

赵婳沿着长廊一直走,趁没人时把手上的东西一股恼放草丛中,防止被府上仆人发现,全程将头低埋,余光却时不时往周围瞟去。

这院子大,又在下雨,随便乱蹿太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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