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11)
商老板擦干手上的水渍,道:“京城路远,益州山路不好走,一路颠簸,你这身娇肉贵的女娃子竟没喊一声受不了,我倒是头一次见。你是第一次去京城吗?”
赵婳点头,把水囊放进清澈的溪水中灌水,笑道:“长大了,就想去京城看看。商老板,你跑商在京城和益州两地辗转,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譬如路线、队伍的规划,若是半路遇到山匪可就麻烦了。”
古代跑商也有门道,如果能从商老板口中探知一二,或许回到现代还可以排上用场。
“你这女娃子还真会问,”商老板从商多年,眼光毒辣,嗅觉灵敏,从那番话中探出几分深意,摆手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不便多说。”
赵婳:“理解。我不问便是,商老板尽管放心,我家里没从商的亲戚。”
商老板笑道:“你这女娃性格好,跟你说话真舒坦。”他看了眼远在树下的丁老三,叹息道:“不像那姓丁的,神神秘秘。要不是我在渝州的表弟再三求我梢他们父女一程,我也懒得带他们上路,闷死了。”
水囊灌满水,赵婳塞好盖子,好奇道:“丁老三是渝州人吗?”
赵婳逃出刺史府前看过虞国舆图,渝州在益州东面,如果去京城,直接从渝州向东出发就好,根本不需要往西途径益州。
商老板道:“可不就是渝州人。明明出渝州可直接向东南方向直接到京城,非要绕一圈到益州来,跟我贩茶的商队一起从益州出发,经过越州辗转到京城。”商老板伸出手指,比划一个数字,“这路程足足多出半月。”
照商老板这样说,再结合丁老三沿程的一系列举动,赵婳心中萌生了个念头。
丁老三极有可能在躲人。
他辗转多地,神神秘秘,不就是在掩盖自己的行踪,怕被人发现。
丁老三去京城,要么是去逃难奔亲戚,要么是去举.报何人。
溪边的草丛中长了不知名的野花,赵婳摘了一小捧,她把水囊放在板车上,往丁老三父女那边走去。
好奇害死猫,赵婳就是那只猫。
奇奇怪怪的想法从她脑子里滑过,于是她有了行动。
赵婳蹲在女童身边,果然丁老三防备似的将女儿拉到身后,显然是对她持有防备心。
赵婳从衣袖里拿出两颗油纸包好的糖,连带着手中摘的那束野花,朝那女童伸去,面色和善道:“小姑娘,要不要吃糖?你看着这一路就你我两位女子,跟姐姐交个朋友怎么样?”
女童指尖小心翼翼抓着丁老三衣袖,仰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征求她爹的意见。
赵婳一看有戏,继续道:“丁大哥,商队不去京城,届时到了京畿我们路上还能做个伴,我头次去京城,人生地不熟。我一介女流,在外独行其实还挺害怕的。”
丁老三面色缓和,若有所思。
末了,他松了口,对女儿说道:“甜妞,去跟姐姐玩,别走远了,待会儿还要赶路。”
“嗯!”甜妞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小孩子的纯真。
甜妞瞧了赵婳一眼,小心翼翼从她掌中拿过糖果,末了笑着跟着赵婳去溪边摘花。
“喏,甜妞,给你。”溪边遍地都是小雏菊,赵婳摘了一朵最大最好看的递到甜妞手边。
白色花瓣细长,簇拥着淡紫色花蕊。
跟大多数人一样,甜妞在陌生人面前有些拘束,跟赵婳玩了一有一阵子后,才开始不那么拘谨。
“谢谢赵姐姐。”甜妞接过小雏菊,跟自己手中那叶多花小的几朵一对比,当即就扔了自己摘的花。
“扔了干嘛,怪浪费的。”赵婳捡起地上的花,目光落到甜妞头上松垮的羊角辫上,她灵机一动,道:“甜妞过来,赵姐姐给你扎一个漂亮的头发。”
赵婳怀里还有几根从刺史府带出来的彩绳,正好用来编辫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对人类幼崽特别喜欢,尤其是像提甜妞这样大眼睛又乖又萌的小女孩,完全没有抵抗力。
一会儿功夫赵婳就给甜妞头发上编了彩绳,可可爱爱。
商队启程,甜妞在赵婳怀里,两人一路翻着花绳打发时间。
走了十多日光景,商队终于出了益州。
商老板听说近段时间越州不太平,常有流寇出没,安全起见,他们舍弃以前常走的老路,改道从官道出发。
天色将黑,管道上的行人渐渐少了。
“大家抓紧点赶路,再有半个时辰就能看见县城了,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日落前务必要进城!”
商老板骑在马上扯着嗓子喊道,如此一来商队的速度渐渐提了上来。
他们走在城郊的主路上,在遇到一个岔路口时,忽地有一群人蹿了出来。
“快逃,山匪来了!”
那群人约莫也是行商者,赶着马车直愣愣从岔路口冲来,其中一人声色惊慌冲着商老板这边的商队劝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商队里人心惶惶,他们虽然有几位练家子保护商队,但那些回武功的人听闻山贼皆是些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人,免不得害怕,连拿刀剑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
丁老三捂住甜妞耳朵,将人抱进怀里。
“快逃吧,那些山贼太凶残了,我雇来走商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容易将他们给拖住了。快逃进县城中避难。”那人逃命似驾着马车跑远了。
话音刚落,岔道那边传来一阵轰隆声,其中还掺杂了男子的叫嚣声。
山匪们骑马举着刀,刀刃上染了血光,他们挥动刀柄,似乎是在炫耀。
马车原本就行得快,此时山匪渐渐逼近,车夫扬起鞭子,马仰头痛嘶一声,飞奔起来。
“咻——”
山匪中不知是谁横空扔了一把剑过来,幸好商老板闪躲及时,那从背后掷过来的剑直愣愣插在木箱上。
赵婳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只差半个身子,那剑就刺中她手臂了。
丁老三和她同乘一个板车上,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吓得他脸跟纸一样煞白。
“前面的商队,交钱不杀!留货不杀!”
山匪叫嚣着,在后面紧追不舍,此时商队中已经有几名会武功的举刀和他们搏斗,就连商老板也勒马在后面和他们打斗。
马车在黄土小道上颠簸,赵婳拔出木箱上的剑,从车板上一跃而下。
趁着混战,赵婳挥刀一把砍在其中一名山匪的马蹄上,干脆利落。
马儿哀吼,整个前身跪在地上,马身上的人尚未有足够的时间反应,一头栽在地上,面朝下方摔了个狗吃屎。
有人山匪见这边行事不妙,转身过来对付赵婳,赵婳抬手,刀背刚好挡住这人要砍下来的刀刃。
男女之间力量悬殊,赵婳在刺史府娇养着,力量自是不如蛮横的山匪。
僵持之下,那山匪面露喜色,花花心思好不掩饰地挂在脸上,赵婳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一个抬腿踢在他裤.裆处,疼得他哭爹喊娘。
“女娃子,我对你刮目相看!”商老板跟人打斗中还不忘插.上一句。
刚踢走一人,这边又有人挥刀砍来,赵婳一个闪躲绕到那人后面,一脚踹在那人屁股蹲上,刀刃一挥正好砍中他腰背上。
山匪领头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手下的人能被个女子打成这样,气急败坏道:“他娘的,给老子砍了这女的!”
矛头顿时指向赵婳。
一颗心瞬间提上来,赵婳抢了山匪一匹马,将刀插在腰间翻身而上。
她方才蹲身在地上抓了一把细土,待上马坐稳后往山匪那边使劲一抛,天公作美,恰好有风吹过,细土全吹进山匪眼中。
商老板见此情景忽地想起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打开后尽数撒向山匪。
白色的石灰在空中弥漫,山匪们的视线被完全挡住。
赵婳等人趁着此次机会赶紧逃跑。
“光顾着打架了,保命的东西险些忘拿出来用,幸好及时。”商老板讪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