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魔头暗中勾结(36)
——“因为比起臣服,更多的是喜欢。”
魔神大人,是敬称。
巫羲,是爱称。
巫羲忽然信了她的喜欢,他挑起眼尾,讽刺地笑了。
“可笑。”
万年前人族杀他分尸,万年后有人说喜欢他。
可笑至极。
巫羲眼底的恨意一寸寸加深,四周平地掠起阴冷的风,迅疾拍打着窗棂门板,黑蛟惶恐伏地,唯恐被魔神的怒火波及。
很快,那风又彻底息止。
魔神转身离去。
背影冰冷,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
师昭元气大伤,接连几日,她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少女的小脸白到几近透明,眼睫无力微阖,长发经过潭水洗涤,乌黑明亮,随意地搭在肩头。
巫羲坐在床边。
他摸了摸师昭的头,每摸一下,她都会顺从地用额角轻轻蹭一下。
……仿佛享受极了这样的时刻。
她抬眼,眸光无力地望着他,“魔神大人。”
“您再摸摸我好不好呀……”
她清透的眸底倒映的影子皆是他。
“好。”
魔神眸光深深,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喜欢,但他的确待她温和了不少。
巫羲骨子里是残暴的。
师昭以前不以为然,后来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可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因为畏惧而远离他。
除了她,这世上已经没有不畏惧他的凡人。
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在瘦削的肩头,她抽痛般地抖了一下,轻轻咬住下唇,像是强忍着不哭。
就是这副泫然若泣、半哭不哭的样子,最是撩人。
引人无限遐思。
她察觉到巫羲在看她,颤着手腕,扯开身上的被褥,贴了上去。
“我好久好久没有和您亲近了。”
她抓着他的手往下探去,“您看,我可想您了。”
师昭边说边哭。
她如今的情况,最好是乖乖躺着,可她偏偏要趁着这种时候拼命地哭一场,用新生的肌肤引诱他,用眼泪让巫羲垂怜。
男人也许都喜欢这样的。
师昭很快就平躺在了榻上。
她偏过头去,紧张地咬住下唇,巫羲已是轻车熟路,很快,酸酸麻麻的感觉从腰间传来,恨不得将她斩断成两半。
可就在她难受得要晕过去时,丝丝凉意从青年掌心传来。
所有的痛都消失了。
她愕然睁眸,看到突然罢手的巫羲薄唇抿得死紧,定定看着她,眼底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许久,他抽身而退,长臂一伸,把她拢进了怀中。
师昭僵硬地靠着他的胸膛。
“没必要。”
头顶传来低低的声音。
“本尊明白了你的心意。”
她埋着头,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感觉到身子被被褥重新包裹住,听他略有些烦躁地说:“既是如此,本尊不再计较你的忠诚,允你与他人靠近。”
“但你——”
“不可欺骗本尊。”
师昭眨了眨眼。
她眼眸濡湿而柔顺,一字一句道:“昭儿发誓,一定不会骗您。”
-
是夜。
师昭的肌肤终于不再那么疼痛,她得到了巫羲的许诺,终于放松下来睡了一个好觉。
这是她这段时间做的第一个梦。
梦里她是透明的灵体,漂浮在陌生而广袤的大地之上。
她往下俯视,看到的是记忆中的九州八荒。
但那些宗门和建筑都是陌生的,山川河流与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这是……哪里?
师昭还在疑惑,又轻飘飘地沿着风往前掠去,又轻盈地落地。
她看到一个直耸入云端的祭坛。
那祭坛打造得极为华美,四周镂刻着上古的文字,金色的法咒在四周运转,仿佛承载着天地之间的力量,无数金光萦绕着玉柱打着圈儿,又飞速往上掠去,没入霭霭云层里。
师昭往上走去。
风穿透她透明的身体,她却能感觉到风的冰冷,四周强大的神力。
随着她一步步往上,熟悉的图腾映入眼帘。
——和她胸口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是……师昭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回头,瞳孔遽然缩紧。
那少年就在她身后。
他身姿修长,穿着洁白而华美的衣袍,玄金色的眸子映着无边天光,那张清冷而绝美的脸,仿佛是天地所雕琢而成。
他沿着高高的长阶一步步往上,翻飞的白衣像振翅的神鹤,气质凛然得令人臣服。
“魔神大人……”她下意识叫出。
是他。
又不全是。
魔神有他的清冷、凛冽、不可侵犯。
可眼前这个少年,更多的是圣洁、温润、睥睨众生。
……就像一个真正的上古神。
这少年似乎没有看到她。
他唇边挂着宁静的笑容,黑睫之下的瞳孔宁静清澈,不染尘埃。
师昭怔然看着。
他一个人走到祭坛上,抬手的刹那,天地之间开始日月更替,天雷阵阵,狂风骤雨劈面而来,时而晴空万里,时而天崩地裂。
而他双眸低垂,神情始终都很认真。
像是在完成最重要的杰作。
金光源源不断地从他周身涌入祭坛上方的通天石中,这个在未来会变成镇魂石、封印巫羲躯壳的通天石,如今还只是白衣天神手中的法器。
而透过这个法器,风雨雷电被重新排列于九州八荒各处,天下万物皆在蓬勃生长。
这是师昭见过最震撼的画面。
她屏息看着这一幕,看着少年执行完这一切,又独自站在祭坛上,背影寂寥,却并不孤独。
天神本就是孤独的。
将他拉入凡尘,本就是错。
……
师昭蓦地惊醒。
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灰色承尘,手心下意识攥紧,却握住了一手的冷汗。
她为什么会梦到万年的画面?还感觉如此真实?
这是真实的,还仅仅只是她的臆想?如果是假的,怎会每一个感觉都仿佛亲自经历;如果是真的,她又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切?
难道是因为那潭水?
师昭心跳如擂鼓,再也睡不着了,在黑暗中坐起。
她细细思考这一切。
她现在万分清晰,自己一定是赌赢了,巫羲已经相信了她的喜欢不是做戏,可他也仅仅只是相信,对她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没有到他心动的时刻。
但就凭他允许她靠近别人,做出与之前相悖的决定上看……
他动摇了。
只要他动摇,那她的痛就没有白受。
接下来,她要让他习惯她的爱。
让一个完全不需要关爱的人,学会爱的第一步,就是让他先感受到她需要他,在不知不觉间习惯爱,只有这样……哪一天爱消失了,他就会感到不习惯。
总之,师昭现在的处境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不过这不代表她就已经安分了。
师昭决定一步步试探底线。
她等自己好了大半,重新梳妆,才走出了住处,出现在了众弟子面前。
此时的宗门大比到了亲传弟子比试的阶段。
外门弟子的比试已经结束了。
师昭最后一次比试正好位列第十二名,离成为内门弟子只有一步之遥,其实只要她不缺席最后一场,她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
下一次又要等三年。
师昭为了这个机会准备了很多,但是机会真正从手中溜走时,她却并没有那么可惜。
不过是个内门弟子之位而已。
当她真正有了实力,这些虚名都无法再阻碍她。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夜里还是蜷缩成一团默默流泪,一副错失机会很难过的样子。
但只要巫羲一来,她就不哭了。
巫羲只要一走,她便又开始哭。
久而久之,就算迟钝如巫羲,也会察觉不对。
他消失在狭小的屋内,然后出现在了三步之外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