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95)

作者:北边有狼

红薯的甜香味飘荡在城墙内外,填饱了饥肠辘辘的守兵们。

拿起兵器回到城楼值守的那一刹那,士兵们脑海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能让他们吃饱饭、有衣穿,把他们当人的人,管他哥儿还是男人,都值得他们拥护!

……

询问了这两日守城的情况,宁长风心里有了底,这才放心离开城楼,骑马往雁回书铺的方向而去。

前几日是因着他昏迷,容衍才整日整日守在青川城府衙。

方才落十三递了信来,让他回书铺。

哒哒马蹄声响在长街上,远远地就能看到书铺门口站了一道身影,正翘首企盼。

一下马容衍便将手上的氅衣给宁长风披了上去,待触到他被露水浸湿的衣衫时不由皱了皱眉:“快进去。”

说罢扶着他肩往后头走。

书铺的格局都是一样的,前店后院,宁长风闭着眼睛都熟。

容衍临时收拾出一间用作卧房,他将宁长风推了进去,屋内炭火暖融,热腾腾的姜汤一直煨在红泥炉上,他倒出一碗递给宁长风,催促他喝了。

宁长风也不矫情,一碗姜汤下肚,整个人都觉得暖和不少。

容衍用力搓了搓他还冰凉的手,又蹲下.身去脱他的鞋袜,将他的脚捧在怀里焐热。

宁长风被按坐在床头,低头就能看到容衍单膝跪地,不仅替他捂脚,手还没闲着,力度适中地揉捏着他因赶路而酸痛的小腿。

认真而专注。

前后两世加起来,只有容衍会这么待他。

宁长风盯着他的发顶看了半晌,被捂在暖热胸口的脚突然轻轻踢了踢,故意道:“两天没洗了,有味。”

容衍却将他的脚捂得更紧了:“别乱动,当心走了热气。”

语气与在鹿鸣山给他擦脚时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容衍是个双膝被废,不得不寄人篱下的病秧子,如今他把持朝政,权势滔天,文武百官无不为之侧目,却仍然愿意为他屈身,做这些本可由下人代劳之事。

他们也许都在被世事裹挟着改变,但有些东西从未变过,甚至在洪流的冲刷下更刻骨铭心。

宁长风心口泛起微微热意,他盯着容衍垂下眼眸时纤长的眼睫看了半晌,突然道:“崽子没闹腾,我有注意。”

正在他腿上揉捏的手先是一停,接着容衍低低“嗯”了一声,拿过袜套替他穿上。

宁长风挑眉,视线追逐着站起身的他问:“‘嗯’是何意?”

烛火映亮容衍的脸,也映出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微黄的光照在他舒展的眉眼间,晕出一团柔和的雾。

宁长风突然一怔,看得呆了。

一炷香后。

后院的客厢房内,张生华睡得正香呢被人硬生生从床上刨起,拉着他一路飞也似的往外奔。

“药箱,我的药箱!”

十三便转身一手拎起药箱,穿过回廊一路将他推到宁长风面前,随即生怕屋里人后悔似的转身将门一关,守在了门口。

宁长风坐在桌前,容衍则站在他身边,看向他的眼神意外的温和。

张生华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看到宁长风顿了顿,最终还是主动朝他伸出手,语气仍有些别扭:“夜深叨扰,帮我——诊诊脉。”

片刻后,张生华收回脉枕,觑着宁长风的脸色,斟酌道:“身体无大碍,那个,那个……”

他吞吞吐吐,含糊地将“孩子”两个字带了过去,只说都挺好。

前几日宁长风可是看到他和师父都会脸色不好,怎么运了一趟红薯回来,就同意让他诊脉了?

他来时迷迷糊糊,走时稀里糊涂,再躺回床上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生生想了一夜,第二日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待张生华走后,宁长风在椅子上坐了一会,这才解开外衣往床上去。

才躺下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容衍温热而急促的呼吸打在他侧颈的肌肤上,宁长风翻身回抱了他,黑暗中凭着感觉蹭了蹭他的脸。

两人之间默然无言,却比任何时候都心意相通。

良久,宁长风重重吐出一口气,推了推容衍,低声道:“你该回去了。”

第71章

朝中虽大局已定,然景泰蓝到底年幼,须得有人在旁主持大局。

容衍来的这几日,不仅要坐镇中枢,安排守城事宜,京中的传书更是雪花似的飞来,大小诸事都要他过问,宁长风不在的时间,容衍就没有挨过床。

这些都是在城门口时听十三嘀咕的。

容衍抱着他没有动,环过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显然不想走。

朝中缺人,青川城又何尝不缺?

赵阳胆小如鼠不堪大用,守备李慎知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其余将领更不必说,対宁长风身份有微词的大有人在,只是碍于他手中权势不敢表露。

若是他现下就离开,以长风的性格,恐怕又要将守卫全城的责任尽数扛在自己肩上……

他怎忍心。

只是长风做的决定鲜少更改,容衍心中再不舍,也只得轻轻“嗯”一声,算作答应了。

夜深人静,他们相拥而眠。

天刚蒙蒙亮时,容衍穿衣下床,转身替还在熟睡的宁长风掖紧被窝,静静注视了他一会,这才转过屏风来到桌案前,写下一封信。

“伪装成羌族的密信给赵阳送过去,务必让他看到。”

落无心领命,转身时瞥到容衍坐在椅上,朦胧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他顿了顿,问道:“我们真要走吗?”

容衍低声道:“我不走他不安心。”

只是走之前,他得送长风一程,助他扶摇直上,稳坐中枢。

他来时奔忙,恨不能夜驰千里,走时却磨磨蹭蹭,千叮咛万嘱咐,将李顺德和张生华都留在了城中,若不是宁长风坚定拒绝,他甚至连落无心都想留在这里。

停停又停停,终于还是轻装简行出发了。

宁长风送至关内,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盛京的方向,这才驾马回城。

城内。

自收到信件后,赵阳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团团直转。

信是今早莫名其妙放在他床头的,字迹乃那可赞亲笔,这个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更何况信中还装着他贩卖军资给羌族的账目与证据。

桩桩件件仔细分明,每一条都能要他狗命。

信中只有一行字。

今晚丑时,率亲兵开城门迎接。

赵阳顿时汗如雨下。

他攥着信纸的手疯狂颤抖,嘴里喃喃念着没有退路了,没有退路了,许久后叫来了副将。

……

不知是不是宁长风的错觉,自从他运红薯回城后,城中将领们対他和颜悦色许多,就连他是哥儿的讨论和打量也几乎销声匿迹。

李慎知这个反対得最厉害的都偃旗息鼓了,只是眼神时不时瞟过他额上的孕痣,待被察觉时又尴尬地移开,盯着自己脚尖狂看。

宁长风并不在意他怎么想。

自打被发现身份后,他便再没易容,大大方方将孕痣露在外面给人看,反倒看到的汉子们会一个个不好意思地挪开眼,有些青川本地的,未与他共事过的将领还会特意照顾他,那眼神说不上来的别扭。

譬如现在。

已至亥时,宁长风身着盔甲带领换防的队伍走上城楼,正好见到李慎知也从城墙的那一头走来,见到他不由皱了皱眉。

“你回去吧,今日我代你值守。”他语气颇为僵硬,用意却是好的。

宁长风怀有身孕,本就不宜劳累,前几日又冒着危险运来红薯喂饱了将士们的肚子,避免了青川城陷入缺粮的困顿中……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有微词。

李慎知虽性格有些古板,一时难以接受哥儿也能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事实,但宁长风那日飞身上城楼的场景至今还深深映在他脑海中,令他不得不承认:论武力和判断力,他远远不及宁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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