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92)

作者:北边有狼

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孕夫因身体孱弱而被强制卧床,最后为保胎儿被剖出来,而孕夫大出血而死的情景。

更不必说怀胎之苦、孕嗣之难……

光是想到此后种种,宁长风就不由得头皮发麻,想回到过去把那个不知节制的自己锤死!

“笃笃——”

敲门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打断,似乎是被阻止了。

宁长风双手掌心搓了把脸,将心底纷繁复杂的念头尽数压下,尽可能声音平稳地道:“是李老吗,请进。”

片刻后,李顺德推开房门。

他带着一个药箱,气色瞧着也不大好,显然是还没从彻夜不眠赶路的疯狂中恢复过来。

宁长风目光落在他手里端着的热气腾腾的汤药上,不由抿了抿薄唇。

李顺德注意到他的眼神,笑了笑道:“是安神药,容大人特意嘱咐老夫煎的。说恐你见着他心思烦乱,便让老夫端过来。”

宁长风抿紧的薄唇松开,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一饮而尽。

空碗搁在床头案前发出一声轻响,宁长风舔了舔泛着苦涩味的唇,主动伸手露出脉搏:“有劳了。”

没想他这么配合,李顺德在外徘徊许久准备的说辞一个都没用上,连说了几声好,坐在床前,两指搭上他腕间。

半晌,他神色逐渐舒展。

“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注意休息,多食进补之物,前段时日亏空得太厉害了。”

宁长风略显心虚地收回手,有段时日他闻着油腥味便吐,吃了一个月的红薯来着。

不止如此,他还带着营里的兵上山拉练、下河摸鱼,伏击战打了一场又一场……

崽子被他这么折腾还没掉,也是够坚强的。

宁长风问出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问题:“两年前在金平城您给我把过脉,说我身体受损,此生都不可能有孕,怎么会突然——”

李顺德顿时面色复杂,他端来一面铜镜,道:“把你易容洗了看看。”

宁长风依言拿出药液擦去额上用来易容的油膏,这种油膏不溶于水,又只是额间一点,有时连他自己都会忘记脸上顶着易容。

油膏擦去,鲜艳欲滴的孕痣露出来,似点在眉间的一滴鲜血。

宁长风语露惊诧:“怎会如此?”

这么多年明明他的孕痣一直都是黯淡无光,不盯着看都分辨不出的程度,好几个大夫都断言过他此生不可能有孕,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体质?

他脑中飞快掠过这两年的种种经历,蓦然怔住,语气几乎肯定道:“是银月草?”

李顺德点头:“银月草乃天材地宝,古籍记载中便有补气生精、起死回生之功效,老夫也猜测与此有关。”

两年前他带容衍前往金平城求医,因拔钉而高热不止,命悬一线时,是他服用了银月草,借助异能将中和后的药效渡到容衍体内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留在你体内的药效继续发挥作用,日渐修复你受损的身体,这才能让你受孕——这个孩子同你缘分不浅。”

李顺德留下这么一句话,背着药箱离开屋内。

宁长风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半晌他掀开被子,掌心凝出一团绿色光晕,缓缓贴在小腹上。

小光团不如前段时日精神,软趴趴地游过来,隔着肚皮贴了贴宁长风的掌心。

*

青川城府衙内外被绣衣使围了了严实,容衍坐镇中堂,战情一波接一波报进来,堂下坐着的几人脸色俱是凝重无比。

日渐黄昏,羌军鸣金收兵,退守三十里扎寨的消息传来,缩在座椅上惶恐了半日的赵阳才松了一口气,虚脱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立时就有七八双眼睛看过来,有人“嗤”地冷笑出声,神情尽显鄙夷。

那晚过后,被他坑过的参将见着他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容衍一到,便带着盖了玉玺的圣旨名正言顺地夺了他的虎符,赵阳成了光杆司令,成日被冷嘲热讽,无人再把他当回事。

若不是大战在即,阵前不宜换主将,此刻他应已被卸甲羁押往盛京了。

“妈了个巴子,羌族那帮狗娘养的竟然带了粮草扎营,看样子是想打持久战了!”刚从城墙上下来,为首一名参将骂骂咧咧地走进府衙,转头看到座椅上的赵阳眼珠子都瞪出血来。

他“呸”了一口,愤愤转身朝容衍行了个军礼,汇报了今日战况。

他们久居边疆,不懂朝中的弯弯绕绕,只知容衍带了圣旨,是御笔亲批的监察史,一来便废了军中主将,以前所未有的强势手段接手了青川城军备,其速度不禁令人咋舌。

以往他们只风闻这位城府深沉,善玩心计,是心狠手辣之徒,不成想还能看到他伏在宁长风床头惊慌哽咽的场景,一时觉得定是传言将此人妖魔化了。

看模样也就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生得白净俊雅,也没那么可怕嘛。

“城内目前兵马严重不足,大部分都耗损在了阴山,反观羌军有备而来,若是大开城门与之一战,胜算不大。”

青川守备李慎知忧心道。

立刻便有一位参将接话:“不知戚将军的援军何时能至?”

容衍:“调令已发,戚芷带大军过来至少要七日。”

“这——”众人面面相觑,依羌军目前攻城的迅猛形势以及城中所备粮食来看,不一定能扛过七日。

但这是最快的速度了。

陇北营驻扎在陇州最北边,与月氏交界,遥远无比,一路更是崇山峻岭、险阻难行。

戚芷带大部队行军,不比轻骑快马,七日是她能作出的最快保证。

从别处调兵更来不及。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李慎知突然单手握拳往扶椅上一砸,恨恨道:“若是青川城守不住,我们都是北昭的罪人,还不如以死谢罪!”

容衍坐在主位,闻言问道:“城中余粮还剩多少?”

李慎知:“青川城按例都是囤一个月的粮食备战,但今年春荒,收上来的粮食本就不足,再者接纳了陇西营大批士兵入城,这些人一分粮食都没带——”

说着他剜了赵阳一眼,道:“城中余粮仅够支撑五日了。”

没有粮,再精锐的部队都要饿成小趴菜,更遑论上阵杀敌了。

此话一出,中堂内俱是一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头一个比一个皱得紧。

这时,中堂后传出一道沉稳的声音:“我有粮。”

众人齐齐朝后面望去,就见宁长风穿过回廊,走到大家面前。

他穿戴整齐,连日来煞白的脸色略微恢复了些许血色,额间易容被擦掉,一点孕痣红得晃眼。

容衍搭在扶手上的手一错,站了起来,视线投注在他身上,却迟迟没有说话。

中堂内再次陷入寂静,众人的目光在他鲜红的孕痣上一落再落,有人瞠目结舌,有人尴尬地挪开了眼。

孕痣越红代表这个哥儿越能生育。

这帮汉子长年混迹行伍,连哥儿的影子都没见着过,骤然见到一个活的哥儿,还同他们共处一堂,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自在。

在他们的认知里,怀有身孕的哥儿同女子一样,应当在家中待产,而不是出来抛头露面,更遑论带兵打仗,成日混迹在一群男子中间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为,他上前一步,满含惊喜地问:“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些红薯?”

其余人才纷纷回神,各自掩去心里的想法。

又因为対林为口中所称的“红薯”字眼颇为陌生,一时开始互相询问起来,却得到了対方同样的摇头。

被从总营里解救出来时吃过一次的参将们摸了摸脑袋,突然福至心灵:“可是那个巴掌大小、沉甸甸地,吃起来格外香甜粉糯的果子?”

宁长风点头:“我有一个山谷的熟果,撑两日绝対没问题。”

参将们听闻大喜,眉飞色舞地开始讨论那果子有多好吃果腹云云,听得青川城这边的将领一头雾水,纷纷望向宁长风,眼神充满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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