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90)
何等可悲!
此刻这些参将们内心巨恸,赤红的双眼在电闪的瞬间宛若厉鬼,誓要将赵阳这个罪魁祸首扒皮抽筋,悬吊城门示众!
宁长风击飞一块落石,从滚木下捞出一名被砸伤腿的士兵扔给林子荣,喊道:“都后退!”
“宁大哥!”林子荣只来得及喊一声,便见宁长风飞身而起,袖中瞬间伸出一副锁链,铁质的爪钩勾住城垛,借住拉力身形迅速地往上点落跳跃。
“快放箭!”
箭雨密集落下,林子荣不得不带剩下的士兵后撤,以免被射成筛子。
视线越过雨幕,紧紧盯着那道在箭雨下飞速攀爬的身影,眼底闪过震惊。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不过几个呼吸间,宁长风已至最高处,只见他扔掉缠在掌心的铁链,翻身一跃,竟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毫发无伤地上了城墙!
赵阳大骇,转身便要跑。
宁长风却比他更快,闪电照亮天际的瞬息,他已来到赵阳身后,漆黑匕首抵在他的喉头,鲜红的血液沿着槽口蜿蜒而下。
他浑身湿透,豆大的雨珠顺着下颌流成了水线,声音嘶哑地高喊:“都后退,开城门!”
“退,都给我退!”
赵阳慌忙下令,喉咙不断流失的血液令他全身发冷,抖如筛糠。
无数弩箭对着宁长风,锃亮的箭头在雨夜中闪着寒光。
宁长风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箭头始终对准他,只要稍有空隙便会立刻发射。
青川守备距他一臂之遥,他亮出手中兵器,紧紧盯着宁长风道:“我在一日,青川便绝不可能引敌入城,休想要挟于我!”
宁长风瞥他一眼,高声道:“诸位兄弟听着,羌军进攻前日,赵阳私自扣留各关参将在先,敌未至则弃营而逃在后。我带两千兵马对一万羌军,死守三日援军迟迟不至,投奔总营才得知营内已空,这才带着剩余人马投奔青川。”
他喉间隐约逸出血气,被咽下去继续道:“此等卖国贼效忠他何用!”
青川守备目露震惊,他上前一步:“当真?”
赵阳突然带大量兵马入城时他便觉得蹊跷,只是听信了他那一套说辞,又有虎符在手,不得不依令办事。
赵阳:“别听他的——”
话音未落抵在喉口的匕首又进去几分,剧痛令他痉挛,颤颤地闭了嘴。
青川守备将信将疑,一时举棋不定。
宁长风眼角余光瞥到一抹亮光,突然将手中人质朝守备的方向一扔,身形疾退至城楼下,声音穿过暴雨落到他耳前。
“真不真让他们进来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借着方才注意力都在宁长风身上的时机潜行至城墙上的无数黑影自暗处扑出,瞬间控制了所有人。
为首的黑衣人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竟然是落无心:“属下来迟了。”
“开城门!”
城墙下,无数绣衣使在落十三的带领下,从里侧打开了城门。
林子荣和众参将狂喜,策马带着伤兵进入青川城。
宁长风倚着城垛,直到最后一名士兵进入城内,这才朝落无心招了招手:“过来。”
落无心走过去,就见宁长风面色苍白地按住小腹,极低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扶住我。”
言罢顺着城墙缓缓滑落。
第67章
青川城府衙内。
军医提着药箱匆匆穿过中堂,被等在后院的黑衣少年一把拉住飞也似的直奔房内,给晕倒在城墙上的宁长风诊脉。
房内站了好些人,见他一来齐刷刷地分开,待他过去又迅速合拢,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快看看他怎么了?”方才扯他进来的那个少年,落十三将他按坐在床边,语气焦急。
谁也没想到宁长风会突然晕倒,若不是当时已控制住了局面,他无法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军医擦了把汗,顶着无数双眼睛的压力将两指搭上宁长风的脉搏。
片刻后,他面色一变。
落十三心跟着一跳,情不自禁催促:“他没事吧?”
军医擦了一把额上又冒出来的汗,换了只手再次诊脉,看向宁长风的目光越来越震惊。
“到底什么毛病?”青川守备姓李,名慎知,皱眉问那军医。
军医连忙起身,双手作揖,口中吞吞吐吐:“是——是喜脉。这位将军是个哥儿!”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石化当场。
宁长风身手如此了得,昨晚飞身上城墙一幕至今都在他们脑海中挥之不去,怎么会是个哥儿?
竟怀着身孕上战场,这不是公然触犯国法么?
“胡闹!”
突然,李慎知喝道。他脸色铁青,上前一步意图验明正身。
只听“锵”一声,落无心和落十三不知何时双双挡在床前,腰间的刀已半出鞘,冷冷注视着房里神色各异的人。
“反了你们!”李慎知手按在刀柄上,厉声道:“一个怀有身孕的哥儿竟然混迹军营如此之久,置我北昭国律于何地?你们眼里还有国法吗?”
守在门外的参将们听到里面的动静赶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俱是愣在原地,各自面面相觑。
他们耳朵没出问题吧。
宁长风是个哥儿,还怀有身孕?
怎么可能!
他们伸长脖子齐刷刷看向床边,只可惜被落无心和落十三挡了个严实,连衣角都看不到。
落无心与这青川城守备对峙丝毫不落下风,闻言开口道:“这位是容大人的夫郎,我看你们谁敢动!”
话音刚落就听几声风响,雨幕中又落下十好几人,个个身穿黑衣,腰间领口绣有金色莲花纹,他们包围了整座府衙,长刀被雨幕冲刷得雪亮。
两拨人马对峙,房内顿时剑拔弩张。
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林为和林子荣默然站到床前,抽出了手中的兵器。
李慎知按着刀柄的手指轻微地发抖,此人竟是容衍的夫郎——
身为丈夫,他怎能容忍自己的夫郎在外抛头露面,与其他男子为伍?
他目光一一扫过护在床前的黑衣护卫,以及院中静默而立的绣衣使们,一种不可理喻的荒唐感自心底升起。
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容衍离经叛道也就罢了,营里那两名副官也不要命了?
就在这时,木了好一会的众参将终于回过神,多年带兵打仗的默契令他们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各自的想法。
于是,七八个参将一拥而上,搂肩的搂肩,按刀的按刀,好哥俩似的带着他往外走。
“李将军别气别气。床上躺着的可是个孕夫,咱先出去,啊!”
李慎知被这帮子人裹着往门口走,远远地还能听到他怒气十足的谴责:“你们也向着他——”
直到熙攘声彻底远去,林为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他呼地吐出一口长气,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双目紧闭,面色仍旧煞白的宁长风一眼,小声嘀咕道:“宁大哥生得如此高大俊朗,怎会是个哥儿呢?”
落无心瞥他一眼,手里拿着军医写下的安胎方子,道:“我去抓药,你们在这里守着。”
……
昏迷中的宁长风双眉紧皱,那个总是小狗似的围在他能源核心旁边打转的小光团此刻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黯淡,与此同时他的小腹坠痛不已,冷汗自他额上沁出,流进发际,洇湿了枕头。
前所未有的疲惫包裹了他,令他意识不自觉往下沉,似乎要沉到永不见底的深渊。
他梦到了前世。
父母激烈的争吵声在卧室内响起。
“我们有长风一个孩子就够了,肚子里这个就打了吧。”
已经四十五高龄的宁母抹着眼泪商量,语气里尽是为难。
他与先生都是大学老师,多年无所生才从福利院抱回宁长风,这么多年一直都当亲生孩子养着,约好了一辈子都不要告诉他真相。
没想到竟然会在宁长风青春叛逆期时期突然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