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当。

如果娆儿想对她下手，白日里就该有所动作，这番去而复返实在是多余。

或者说，她离开后经历了什么？

白岑有意探寻真相，也意在掩饰修为，灵剑并未出鞘，只是踏着诡异的步伐躲着娆儿的攻击。

她这身法都是明奉训练叶弄池监工实打实实战出来的，应对一个区区娆儿，自然是不在话下。

她这般冷静，娆儿却冷静不起来，眼见自己招数尽数被拆，她明显乱了章法，剑法逐渐絮乱，由刺变砍，双目也染上了血红。

很不对。

白岑躲掉剑招后一个猛退，电光火石间掏出凝沙珠，单手一挥，娆儿又被埋进了土里。

然而这次她却不像先前那样听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挣扎无望，她却依旧不老实，任凭流沙越来越紧，直到最后把她禁锢得脸色涨红，这才徒劳地喘着粗气。

叶弄池绕着她飞了一圈，回来后沉声道：“她不太对。”

这话不必他说，白岑也看得出，她想了想，问：“你是遇到什么事了？”

娆儿没答，仍是一脸杀气腾腾。

果然如此。她这模样，显然就是失了理智。

只是不知她失了智来攻击自己是针对还是巧合。

白岑正琢磨该怎么办，叶弄池却想到了什么：“你那个吊珠还在？”

白岑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说她中了幻术？”

叶弄池点点头：“沙漠有海蜃，不太常见，但见到的人会被迷了心智，我瞧她这模样，多半是中了幻术。”

如此倒也合理，白岑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先叫她恢复神志再说。

毕竟试炼已是不易，身后再多个整天想杀自己的，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先前九千阶时小芍药就陷入了幻境，她把吊珠贴过去之后芍药就恢复了神志，白岑猜着，此时应当也可效仿。

她凑近了娆儿，娆儿见到她仍旧是一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模样，但只剩下个脑袋能动，倒是只能无能狂怒了。

白岑拎出吊坠，往她的额头贴了贴，果不其然，就在珠子挨到她的瞬间，娆儿目光迅速涣散，眼中杀意去了大半。

又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娆儿眼中逐渐有了神采，恢复了清明。

白岑松了口气，这下能好好沟通了。

“说说吧，怎……”

她正要问，却猝不及防被娆儿开口打断。

“救我。”

白岑愣住。

她这话口齿清晰，绝不可能是听错。

救她？救她什么？

娆儿虽是已经恢复了神志，却仍是一副挣扎的复杂表情，白岑不敢大意，姑且没有放她出来，两人对峙间，又是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白岑缓缓抬头，就见自己被一群人包围。

粗略所见，八位修士。

而为首的不说多眼熟，只是刚刚见过。

正是她的金丹二层贡献者。

白岑挑了挑眉，暂时不理会娆儿，起身对着这群修士。

“这位道友，你这是何意？”

为首女修看了看被埋进土里的娆儿，冷哼一声：“飞羽宗竟有你这般无耻小人，我今日就替飞羽宗宗主清理门户！”

这话一出口，白岑差点不合时宜地乐出声。

叶弄池更是直接，听到这话疑惑地‘啊？’了一声。

“替宗主清理？她是何人？口气不小。”

白岑叹了口气：“道友这便不对了，我歉也道了，你气也出了，如今这一出，是为哪般呢？”

话是问句，但白岑不用脑子都想得到是怎么回事。

多半是这位女修越想越觉得丢脸，恰好又遇到同门，于是气势汹汹地回来找场子了。

她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陷入自己思绪的娆儿。

这一刀砍的……还真是多省事端了。

显然白岑的猜测是对的，听到她的话，为首女子表情更是悲愤：“我乃灵溪宗楚姚，你不仅辱没同门，更是欺辱于我！如今一看，竟然毫无悔改之意，当真是无耻至极！”

大概是她和同门说过诡异流沙的事，虽是对着白岑怒骂，但不论是她还是其余修士都离得白岑老远，白岑粗粗计量一下，竟然还真叫她算对了。

超出十米，她不好动作了。

白岑摸了摸下巴，和叶弄池对视一眼，转而问道：“的确，我如此无耻，不知楚道友要如何惩治我呢？”

似乎是没想到白岑问得这么直白，楚姚的话打了个磕巴，表情也有一瞬呆滞：“……自然是交出乾坤袋，自行退出秘境！”

“哦……”

白岑思量着应了一句。

果然，大家都是奔着彼此的乾坤袋来的。

白岑的手指不动声色捻了捻，笑道：“这可真是难为我了，你说得这两件事，我一个都办不到呢。”

与此同时，叶弄池纵观全局，给出了答案：：“三个金丹五个筑基，倒是还好。”

白岑微微点了点头。

金丹之后的第一次实战就是一对八，当真刺激。

她这边思量一对八的战胜可能，却有人不愿见到这个平衡。

“道友且慢！这人与我同门，理应由我清理门户！”

这声音响起，白岑还没有什么动作，却见地里的娆儿一愣，随后疯狂挣扎：“纤竹！”

不错。

来人正是白纤竹。

她身后依旧跟着那四名修士，染刀倒是不见踪影。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白岑心里转过来无数个弯，脸上仍是一派闲散的笑容。

“这不是白纤竹吗？怎么落得如此模样？”

不怪白岑这样说，实在是白纤竹此时的模样有碍观瞻。

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红色劲衣，只是与先前的光彩照人不同，虽然看得出是施了清新咒，但衣服上大小的破孔却是骗不了人，白纤竹额前被烧焦的碎发也骗不了人。

她这模样，足以用狼狈形容。

叶弄池毫不掩饰大笑出声：“你那几个雷符还真是一点都没浪费！”

白岑谦逊地笑了笑。

白纤竹愤恨地与白岑对视，旁边的男修更是直接怒斥出声：“你还有脸问？！白姑娘有意救你，你却如此算计她！”

“呀。”白岑惊讶地掩住嘴：“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她这副神情叫男修更加厌恶，说话也是不加防备，白纤竹面色一变，刚要阻止，却已来不及，男修的话脱口而出：“你敢说黄沙蟒洞穴门口的雷符不是你放置的！”

白纤竹差点就脱口而出骂一句‘蠢才’。

若是只有他们也就罢了，前面明晃晃站着另一伙人，就这样说出黄沙蟒的事情，是生怕旁人不会杀人夺宝不成！

果然，就在他说出黄沙蟒的下一瞬，楚姚的面色几变，随后和颜悦色道：“这位便是白纤竹白道友了？早就有所耳闻，如今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寒暄过后，她直奔正题：“不知道友口中的黄沙蟒……是何物？”

“天呐！”

白岑惊愕地捂住嘴，连退数步：“我早知道你们杀了巨蟒夺丹，没想到还寻到人家洞府去了？！”

说罢，她放下手，满目悲凉：“黄沙蟒形成不易，我感念它千年修为毁于一旦，又恰好无意中找到了它的洞府，便想着积攒功德，在洞口放了些雷符护法，免得它死后也不得安宁……没想到你们当真赶尽杀绝，连洞府也不放过，你们真是……”

她字字泣泪，说到最后，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指着几人，一字一顿：“禽兽不如！”

昏暗的天空，安静的沙漠，只有白岑的啜泣飘荡在空中。

叶弄池倒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和白岑吵架。

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就算是他也要说一句佩服。

听到最后，楚姚的神色已经充满疑虑，看向白纤竹的时候复杂了起来。

白纤竹则是双眸微微睁大，当真诠释了什么叫‘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