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们成婚(145)
可他该给的都给了。
“他裴恒是救驾有功,朕赐他为裴国公,娶了他妹妹为皇后,光耀了裴家门楣,功名双收,几辈子的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裴家还想如何?当真要以此挟恩图报朕一辈子?
皇帝越说越激动,“你父亲死后,你裴家的两个小叔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可知道?他们口出狂言,要拿回裴家的东西,荒谬!整个天下都是赵家的,哪样东西又是你们裴家的?这临安城不过是让你们裴家暂且治理,不是给你们的,你们霸占久了,真以为是自己的东西了?你两个叔叔竟敢暗里谋反,想要谋害朕,若不是朕得了信,提前动手,朕早就死在他们手上了,朕有什么错?!”
他倒是敢承认。
裴安眉心一跳,拔出桌上的刀子,起身走了过去。
皇帝终于想了自己的处境,挣扎着连连后退,“你想干什么,弑君者遭天谴......”
话还没说完,裴安手里的刀子落下,结实地扎在了他腿上,剧烈的疼痛传来,赵涛一声惨叫,痛得呼,“来人!来人......”
裴安讽刺地看着他的狼狈,“你怕是弄错了,没我裴家给你的皇位,你什么都不是。”说完一把从他腿上拔出刀子,盯着他冷声道,“我裴家的门楣,也不是你给的。”
他直起身来,一字一句地道,“是我裴家祖辈的鲜血、本事,换来的名望,凭你?不配。”
话音一落,他手里的刀子,又扎在了他另一条腿上,看着皇帝惨痛的模样,裴安一笑,“不着急,咱们慢慢来算。”
皇帝满脸恐惧,知道自己不会有下场,咒骂道,“裴安,你不得好死......”
“适才那刀,是替母亲讨的,这刀为父亲。”裴安突然绞了一下手里的刀子,听着他的惨叫声,平静地道,“我父亲也不是输给了你赵涛,而是输给了这天下,其中道理,你这样一条狗,永远都不会明白,也不配明白。”
裴安接着又抽出刀子。
皇帝已疼得脸色发白,一双腿被鲜血染满,摔在地上往前爬。
一条丧家之犬,裴安突然失了兴趣,拖他起来,对准他腹部连刺了三刀,将该讨回来的都讨回来了后,一把将刀扔在了他面前。
“想要什么死法,自己决定。”
换做之前,他恨不得扒皮了他赵涛的皮,再一刀一刀地将他的肉割下来,看着他生不如生,他欠国公府多少条人命,他赵家便得还多少条。
如此方才能解恨。
可如今他心底的仇恨被一道绕指柔,慢慢化开,已没了之前的那份执念。
国公府五条人命回不来了,杀人偿命,只要他赵涛死了,便罢了,他总不能也同他赵涛一样猪狗不如,草菅人命,枉为人。
裴安转身从边上找了一块缎子,擦了擦手上的鲜血,再朝芸娘走去,怕脏了她,他垫着一层绢帕,去牵她的手,“走吧,回家。”
芸娘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啼笑皆非,揭了那绢帕,白嫩地五指紧紧地握住了他沾着血迹的手掌。
“在芸娘心里,郎君是这天底下最干净的少年郎。”芸娘抬起头,殷红的眼睛里含着水雾,突然冲他一笑,“郎君要杀谁,那都是他们该死。”
那日雨夜,她一人骑马前来,哄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从初见到如今,这一路走来,两人遭的罪还真不少,却从未有一刻觉得难熬过,他知道,全仗着她同自己的那份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这桩仇恨,在他决定返回江陵之时,便已算是弃了,她却记在了心里,一人回到了临安,接替了本该自己做的,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给了他一个太平的临安,让百官和百姓开着城门迎接他,他惦记了十几年的仇人也给他绑在这儿了。
这回他是切切实实地吃了一回软饭。
不是所有的夫妻,喝了合卺酒都会这般生死与共,荣辱与共。
是他得了上天眷顾。
心头涌出来的热流,一时五味陈杂,裴安拉过她轻轻拥入怀,发自肺腑地道,“此生能得以同你相遇,为夫愿意拿一切来换。”
这样粗糙的情话,若是从旁处听来,芸娘指不定一身的鸡皮疙瘩,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从他嘴里听来,便能明白那话的分量。
“那可不行,夫妻一体,郎君的便也是我的,郎君要想舍个什么东西,得我同意了才行。”
久别重逢,这会子似乎才有了感觉,裴安溺死在了这样的温情里,逗着她,“指甲盖儿也不行?”
她摇头,突然流起了泪来,“也不行。”
他听出她声音不对,轻声问她,“怕不怕?”
她又摇头,“怕倒是不怕,就觉得一根弦绷得紧,一口气都不敢松,也不是不怕,不怕自个儿,怕郎君那头传出个什么噩耗,让我怎么活。”
这样心思和他俨然一样,他将她搂紧了一些,“为夫在你心里就这么没用?”
他故意来安慰她,她却没承他的好意,抽泣地道,“刀剑不长眼,郎君再厉害,那也是血肉之躯,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也绝不苟活。”
寡妇不好当,她再难找他这样优秀的人,何况是从生死里爬过来的,共同患难,情谊刻在了骨子里,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忘。
“我也不会。”
身后皇帝还在抽着气儿,便听他裴安道,“在江陵时,我便想好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将赵涛这条狗碎尸万段,再随你而去。”
绝不会苟活。
他这番拼死同北人厮杀,护住了南国国门,护住了万千百姓,却独独没有护住她,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劫后余生,两人各自在屋里许着生死,诉说着衷肠,外面百官已从城门口赶了回来,守了一个通宵,也不睡觉,精神饱满。
改朝换代的节骨眼上,谁能睡得着,如同在城门口一般,整齐地摆着队,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没有敢主持局势,一团哄哄闹闹,卫铭见两人半天都没出来,走到门前提醒了一声,“主子,百官还在等着。”
刚说完,门被打开,裴安拧眉,“等我作甚?”
也不用卫铭回答,见人出来了,众臣子齐齐跪下,“裴大人,国不可一日无主......”
一国君主没了,总得有个接替的人。
断然不可能是赵涛的后人,岂不是给人翻身报仇的机会,可不选赵家,谁又适合。
本就是乱世,得民心者得天下,赵涛私德有亏,即便被人反了,也是替天行道,此时由功臣即位,顺理成章。
谁有这个本事和威望和本事?
不用想,只有他裴安。
芸娘不是没有想过,可要她坐在这皇宫内,四面高墙一圈起来,一辈子只能呆在里面,哪儿都不能去,便觉胸口发闷。
但她不知道裴安是怎么想的。
他要是真想这样被不再受人限制,坐上那把椅子,她也能为了他慢慢地去适应,纵然她可能不会太开心......
她心里有事,都显在脸上,裴安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站在台阶上。
底下一臣子高声道,“惠康帝赵涛,昏庸无能,德行有亏,抢民妇霸臣妻,敌军入侵不仅不御敌,竟斩臣子杀百姓,此举惹人神共愤,不配为君。裴氏一门皆乃忠烈,临安城原本也乃裴国公所治,此次天狼入浸,是裴大人首当其冲,带领将士御敌,杀尽天狼,保我南国安宁,百姓扬眉吐气。裴大人治军有术,深得民心,此乃君王之相,还请裴大人以社稷为计,万姓为心,即刻登基。”
众臣子附议,“恳请裴大人即刻登基......”
这番阵势,倒是像极了江陵那帮老家伙。
裴安紧紧地捏住芸娘的手,“杀天狼,只为尽臣子本分,我裴安,无心君主之位,还请各位另择圣主。”
“这......”
“裴大人不为君王,谁人能配......”
“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