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44)
她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说那些是为了哄我开心。”
樊长玉觉得说这些有点矫情,抓了抓头发道:“其实我也就随口一说,心里没真觉得有多难受,这日子始终都是自己过的,他中了举飞黄腾达是他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那些趋炎附势踩我一脚的,说我几句也不能让她们从宋家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无非就是嘴碎罢了。”
谢征神色怪异道:“我哄你做甚,举人当真算不得什么。”
樊长玉一哽:“你当你自己是个大官呢?”
谢征闭嘴不说话了。
樊长玉心中好笑,想起他能识文断字,还会写时文,倒是替他谋划起来:“我觉着你也挺聪明的,写的字又好看,你这一身伤反反复复,大夫也说了要是养不好以后八成会留下病根,走镖那般凶险,你要不也读书考科举去吧,指不定也能中个举人,以后捞个官儿当当呢!”
谢征:“……我志不在官场。”
樊长玉叹气:“那倒是可惜了。”
她半开玩笑道:“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当了官,官职还比那姓宋的高的话,我还指望着你帮我给那宋的穿小鞋呢!”
谢征眉梢微不可见地往上一扬,说:“好。”
这么一插科打诨,之前的不快是半点没有了。
樊长玉想起自己还炖了鸡汤,道:“我瓦罐里还炖着鸡汤,这会儿应该已经炖好了,我去给你盛上来。”
起身时,瞧见他床边的糖包已经瘪下去了,她肉疼道:“我给你寻些小石子吧,今后打人可别再用糖果了,这东西贵着呢,多不划算!”
她下楼后,谢征盯着那几个装糖果的纸包,眉头皱起。
他不喜吃甜食,从前衣食住行也一向由底下亲兵打理,他的确不知这东西价钱贵贱。
她手中素来拮据,这糖既这般贵,她还给他买,只是因为那日她误会他喝药怕苦?
谢征心情有些复杂地合上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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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郑文常带着官兵再次来到了临安这个小镇。
樊长玉得到消息后前去家门口相迎。
郑文常高居于马背上道:“镇上几桩凶案已查明缘由,的确是山匪所为。”
樊长玉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她道:“可我家中两次叫歹人闯进……”
郑文常打断她的话:“你家两次遇袭,缘于你爹当年押的一趟镖,传闻他那次押送的是前朝皇室的一张藏宝图。十几年前整个镖局的人都叫抢夺藏宝图的人杀尽了,你爹死里逃生归乡后才安稳度过了这么些年。近日崇州战乱,关于那藏宝图的事才又被人提了起来,有山匪查到了你爹的行踪,这才几次三番来你家找藏宝图。”
这个理由的确能解释这些日子临安镇上发生的一切怪事,樊长玉问:“我爹娘也是死在了那些山匪手中?”
郑文常皱了皱眉,避开樊长玉的视线道:“自然。”
得知了爹娘真正的死因,樊长玉心中还是有些沉重,想来爹当初教自己习武,又不许自己在人前动武,就是怕引来这些歹徒吧。
她说:“我从来没听我爹娘提起过什么关于藏宝图的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郑文常道:“藏宝图在你爹手上的消息自然是假的,数日前崇州反贼才放出消息,说得到了那张藏宝图,山匪不会再来镇上了,你且放一百个心。”
说着又做了个手势,底下小卒捧出一个放了银两的托盘,他看樊长玉的目光里带着几许不易叫人察觉的异样:“蓟州牧贺大人体恤民情,特命本官送来五十两抚恤金。”
樊长玉真心实意道了谢。
邻里街坊也都称赞:“贺大人当真是蓟州府的青天啊,此番遭了那些山匪毒手的,家中死了人的,官府都拨了抚恤金!”
有人问,“我怎听说旁的人家都只得了二十五两,只有樊二家得了五十两?”
当即就有人道:“那些家里只死了一个人,樊二和他媳妇可都遭了毒手,得的银子自然多些。”
……
此案已结,樊家大门上的封条也被揭走。
樊长玉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尤其是见了血的院子和几间屋子,除了用水冲了好几遍,还用柚子叶煮水后也洒了一遍,说是能驱邪避害。
把家中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樊长玉才把长宁和谢征都从邻家接了回来。
她点了一炷香插到爹娘牌位跟前,眼尾带着轻微的涩意:“爹,娘,你们可以安息了。”
只有谢征一直皱着眉。
他早已知晓那些人是魏家的死士,自然不肯能是郑文常口中的山匪,他们要找的,也绝不是什么狗屁藏宝图。
不过官府那边为了结案还特地编了个像模像样的谎话,又给被牵连的人家送了银子,委实是费了些心思。
谢征百思不得其解。
贺敬元若是也想替魏严拿到那封信,就该派官兵封锁了樊家的宅院仔细搜查。
现在却把宅子还给了樊长玉,又大费周章平息了几桩凶案,倒像是不想打破她家原本的生活,让她继续留在这镇上。
贺敬元意欲何为?
还是说,他这样做是因为魏家死士要找的那封信早就不在樊家了?
谢征看向供桌上的两块牌位,贺敬元应当知晓这夫妻二人真正的身份,那封信的秘密,他或许也知晓?
第29章
没了那些随时会来索命的黑衣人,樊长玉也不必再急着变卖家什离开临安镇。
跟溢香楼那边的生意索性谈成了长期的,肉铺重新开起来后,因为有溢香楼的招牌加持,卤肉生意比以往还好,隐隐有了盖过王记的风头。
距离除夕夜的前一天,她从铺子里回家时,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颇为气派的马车,还当是宋家母子又回这边来了,进了巷子却见自家门前围着不少人。
樊长玉还以为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挤过人群:“让让,让让……”
有邻居问:“长玉,你家中是不是有什么有钱的亲戚啊?”
樊长玉心中莫名,只说:“没有啊。”
那人又问:“莫非是你那夫婿家中的亲戚,我瞧着停在巷子口的那马车,比宋家上次搬迁的马车还气派呢!”
樊长玉这才反应过来,停在门口的马车主人,是来找自家的?
边上有人搭腔:“宋家搬迁那天的马车哪里是他们自己的,从车行租来的!”
话语间竟已有几分贬低宋家的意思。
康婆子站在自家门口,豁着一口牙道:“一群捧高踩低的,等砚哥儿上京考中了状元,要什么马车没有!”
樊长玉心中困惑,也没理会街坊邻居琐碎的问话,进了家门后把院门一合上,才瞧见正屋的方桌前当真坐了个锦袍玉带的贵公子。
对方见了她,含笑点头致意,樊长玉不知他身份,便也只学着他的样子点了点头。
“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打扰言公子和夫人了。”他说着起身向谢征一揖,转向樊长玉时,脸上笑意深了几许。
谢征坐在方桌另一边,面上神情淡淡的,虽是一身寻常布衣,气度却还隐隐压了那贵公子一头:“慢走,不送。”
樊长玉知道言正就那副臭脾气,他坐凳上没动,樊长玉还是意思意思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重新合上大门,阻隔街坊邻居那些窥探的视线后,樊长玉才问谢征:“那人是谁?”
谢征道:“镇上书肆的东家。”
樊长玉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我记得镇上书肆的东家是个留胡子的老头啊?”
谢征道:“那是掌柜的,真正的东家一直住在蓟州主城那边。”
上回赵询前来寻他时,这巷子里的人都出去务工谋生了,并未看到。今日因是年底,家家户户都得闲在家,才一传十十传百地引起了这般大轰动。
茶水倒了出来,樊长玉才发现竟是壶冷茶,她捧着冷茶喝了一口,又瞥了眼那贵公子方才坐的地方放了一个被喝掉一半的茶杯,忍不住道:“你就用冷茶招呼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