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37)

作者:团子来袭

不少熟人都恭喜樊长玉。

她家的猪肉铺子不开了,旁的屠户铺子里生意才好了起来,樊长玉去跟他们买猪头,他们开的价钱都特地按便宜了算。

市场上一个鲜猪头二十文一斤,重六七斤左右,樊长玉买只要十八文一斤。

借用溢香楼后厨的卤料和锅灶,那定制的大锅一锅就能卤四五个猪头,两口锅就能把所有猪头卤完,而卤一整锅的卤料加起来本钱不过三十文。

樊长玉粗略算了算,她卤好这两锅猪头肉,往少了算也能净赚二两五钱银子左右。

一时间心里有点懵。

她自己在铺子里卖时,每天起早摸黑忙活,卖肉时还得同买菜的大娘讨价还价废不少嘴皮子,一整天下来赚到的银子刨去工本费,也只有二两银子左右。

现在只要抽出一两个时辰,去市场上选好猪头肉再来溢香楼卤上,就能赚到这笔银子,比从前轻松了不知多少倍。

她想起那位女掌柜给自己开了六十文一斤的价,一时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找到同在后厨吊汤的李厨子,“李师傅,您回头帮我跟掌柜的说一声,这卤肉也按五十文一斤给我算钱就是了。”

李厨子皱着张老脸问:“怎了?”

樊长玉不好意思挠挠头:“东家人好,但我觉着这钱给的太多了些,心里不踏实。”

李厨子睨她一眼:“东家给你开了这个价,便是觉着你家的卤肉值这个价,有什么不踏实的?别看东家年轻,眼光老辣着呢,虽说这回遭了王记的黑手,但从前跟王记合作那会儿,也是稳赚不赔的,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

樊长玉好奇问:“王记跟楼里的生意怎么回事?”

李厨子提起王记嘴里就没一句好话:“那眼里只看得见钱的缺德老东西,东家先前在县城里打算再开一个酒楼,把溢香楼做大,跟王记定了十二个猪头以示吉利,王记那边答应得好好的,怎料开业当天,王记却迟迟没送猪头来。”

“东家遣人去王记催,王记那边猪头都还没买回来呢!原订的猪头叫县城里另一家酒楼花高价买走了,还跟王记也定了好几年的卤肉生意。开业误了送猪头的吉时,这是犯了多大的忌讳?东家气得够呛,当天就停了楼里跟王记的所有生意。”

樊长玉未料到溢香楼跟王记断了生意往来竟是有这层原由在里边,再想起王记少东家那副嘴脸,不免道:“王记也太不厚道了些。”

李厨子冷哼:“见利忘义的小人。”

他话风一转:“我听说王记还雇人去砸你店了?”

樊长玉说:“他儿子找人砸的,不过我自个儿去讨回公道了。”

李厨子突然看着她笑了起来:“怪不得东家说喜欢你这丫头,你这性子啊,有些地方跟东家还真是像。”

樊长玉不太好意思,“东家是有本事的人,我哪能跟东家比。”

李厨子却叹了口气:“东家也是苦过来的,她当年大着个肚子来到临安镇,举目无亲,境遇还不如你呢。”

樊长玉往常听得最多的便是溢香楼掌柜如何厉害,这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起她的过去,疑惑道:“东家的夫婿呢?”

李厨子只是摇头:“听说是死了。”

樊长玉不免唏嘘,李厨子又看了她一眼:“楼里这两天生意忙,东家手边事多如牛毛,那十文卤肉的差价,东家还没放在眼里,你也莫拿这事是去找东家了,东家是个爽快性子,忸怩做派反而会让东家觉着麻烦。”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樊长玉自然也打消了去寻俞浅浅的事。

卤好肉出了溢香楼,天色已不早了。

樊长玉想着之前买给胞妹的那包饴糖快吃完了,拿着日结的二两七钱银子,财大气粗地进了糖果铺子,饴糖、松子糖、橙皮糖各买了两包。

一想起言正竟然是个怕苦的,她嘴角就不自觉往上翘了翘。

他疼都不怕,竟然怕喝苦药。

到家时,赵大娘已经煮上饭了。

长宁跟个望姐石一样,在门口扒拉着门框伸长了脖子往巷子外望着。

发现樊长玉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立马跟个小圆球一样,一颠一颠地跑过去接她:“阿姐回来了!”

拎过纸包,发现里边好几大包糖果,抬起一双亮晶晶的圆眼问她:“都是宁娘的?”

对上胞妹那期待的小眼神,樊长玉没来由生出几分心虚:“你姐夫喝药怕苦,分给你姐夫一半?”

之前一说“姐夫”两个字,她就浑身不自在,这会儿哄起长宁,这两字说出来倒是没那么烫嘴了。

长宁很大方地“嗯”了一声,她也经常喝药,皱巴着一张圆脸道:“黑糊糊可苦啦!”

黑糊糊是她对药的特称。

赵大娘出来倒水,听到了姐妹二人的对话,笑呵呵对樊长玉道:“知道疼相公了?”

樊长玉的厚脸皮不免也被打趣得窘了一下。

正好药已经煎好了,樊长玉把几包糖果拿上阁楼时,顺手把药碗也带了上去。

里边的人没睡,她一进门,对方就看了过来,问了句:“回来这般晚?”

很寻常的一句话,但莫名又有些怪怪的。

“县衙那边有什么新线索吗?”他很快找补了一句。

怪异的气氛总算消退了几分。

樊长玉把药碗递过去,说:“已经结案了。”

谢征诧异抬眸,见她面上神色,瞬间便明白了大半。

樊长玉说出自己的猜测:“大概是新年里遇上这么大几桩命案,县令怕乌纱不保,才急着把凶案扣到山匪头上吧。”

谢征没作声。

那块腰牌是魏家的,如果是魏家想快速压下这件事,让州府给县令施压结案也不无可能。

但不管怎样,魏家已盯上了临安镇这块地,不宜再久留。

他看向樊长玉:“若是寻仇的,只怕后边还会再来,你如何打算的?”

樊长玉本想等他伤好些再同他说离开的事,此刻他主动问起,她便道:“我准备过完年就变卖家产,带着宁娘先去别处躲一阵。”

谢征听完后却道:“要走宜早不宜迟。”

他很清楚那人的手段,这么多玄字号的死士都折在了临安一个小镇,肯定会引起那人的重视。

樊长玉说:“离过年只差个几日了,我在溢香楼接了个帮他们年前制卤肉的活儿,这几日能赚点银子,变卖家产各种文书过户也需要时间,正好可以等到你伤好些后再动身。”

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她不免也得问他的打算:“你是如何想的?”

谢征以为她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正想劝她要走就尽快,话到了嘴边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他的去留。

离开么?

没来得及权衡任何利弊,他下意识地迟疑了片刻。

樊长玉说:“我爹娘早些年在外边估计是结了仇家,你跟着我一起走,可能还会被仇家找上。我想的是把和离书写与你,再留一笔钱财给你当日后的盘缠,大娘和大叔都是极好的人,我会托他们照顾你到伤好。”

赵大娘和赵大叔膝下无儿女,早年有个儿子征兵被抓去打仗,后来再也没回来,听说是死在外边了。

樊长玉打算把乡下的田地留一些给他们,方便他们向佃户收租,这样老两口以后也有了保障。

至于把言正也留在这里,纯粹是怕他再因自家的事受牵连。

谢征听着她替自己计划好的一切,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躁意,嗓音也不自觉冷了几分:“我有我的打算,你不必替我操心。”

樊长玉不知哪儿惹到了他,困惑盯了他一眼。

谢征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不对劲儿,他轻瞌上眸子,再睁眼时神色已平静了下来,“你要走,最好是今明两天,不必特地去办路引,跟着商队最为妥当,过城门之类的,能不留下户籍信息就不留。”

樊长玉就是再蠢,也知道这是为了隐蔽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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