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28)

作者:团子来袭

咔嚓!

那把刀没砍到王记少东家身上,而是直接贴着他头皮砍断了发冠和那一把头发,刀锋还扎进青石板地砖里一截,刀身颤动着。

好一会儿,王记少东家才缓过神来,脸色白得跟个死人一样,身下也传来一股腥臭气味,案板底下流出一滩发黄的水迹。

王记掌柜也被小厮扶着,大口大口喘气。

感受到贴着头皮的那阵凉意,王记少东家已经被吓破了胆,早已顾不得脸面为何物,直接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别杀我,别杀我!”

王记掌柜只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近乎是哭着求情:“樊大姑娘,逆子口不择言,损了你名声,我一定会好生教训这逆子的,改日再备薄礼亲自去府上给樊大姑娘赔罪,古人有削发代割头,您已削了他头发,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樊长玉收了刀,冷眼看着王记少东家道:“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提着刀就走人,没再理会王家父子。

王记少东家欺男霸女也不是一两日了,樊长玉今日教训了他,简直是大快人心。

围观的百姓甚至欢呼鼓掌,直呼:“教训得好!”

“得亏是樊老虎的女儿,换做旁的人家被这么欺负了,只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不是,刘家村有个村女,长得可水灵,就是叫这王记少东家给弄大了肚子,王家又不认,最后那可怜的姑娘直接投河自尽了!”

“这只是闹大了咱们知道的罢了,背地里还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他家的卤肉还真不如樊记,樊记的肉都是当天现杀的,他家不知用的什么肉呢!”

王记掌柜听着围观的人那些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一张老脸几乎快拉到了地上。

王记少东家身上的木板终于叫两个小厮嘿呦嘿呦抬开了去,他一个大男人,望着王记掌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爹……”

没得到安慰,反而是被盛怒中的王记掌柜又踹了两脚,“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平日里眠花宿柳也就罢了!还给我整这出!老王家的脸今日都叫你给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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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没再管身后王记铺子里如何,她出了口恶气正要往家走,身后却突然有人叫住她:“樊姑娘留步。”

樊长玉疑惑回头,就见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朝她走来,“樊姑娘好身手啊,我是汇贤钱庄的管事,樊姑娘可有意到我们钱庄做事?”

“钱庄?”樊长玉皱眉:“我去能做什么?”

那钱庄管事笑眯眯道:“收债。”

樊长玉:“……”

金老三等人倒是摩拳擦掌:“樊大姑娘,您要是接收债的活儿,以后咱们跟着您干!”

樊长玉把眼一瞪:“你们不是说要干个正经营生么?”

金老三等人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樊长玉回绝了那管事,那管事倒也没说什么,走前只给了她一张纸,上面罗列了去汇贤钱庄当打手的各种好处,“樊姑娘不必急着回复,可以再考虑考虑。”

樊长玉捏着那张纸心情颇为复杂,她在镇上人眼中,到底成了个什么样?

她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却见前方街口站着一人,大雪飘飞,他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开,身后是热闹的街市,冷冷淡淡的眉眼,正十分微妙地看着她。

樊长玉瞅了瞅自己手上那张写了收债字样的纸,下意识说了句:“我没去抢钱。”

金老三等人看到谢征,身上的皮都瞬间一紧,齐声道:“姑爷好!”

谢征:“……”

樊长玉:“……”

好像更解释不清了。

第20章 套他麻袋?

樊长玉转头就冲金老三一行人喝道:“瞎叫什么?”

金老三讪讪道:“这不是您招赘的姑爷吗?”

樊长玉噎了一下,下意识看了谢征一眼,对方面上神色淡淡的,似对金老三的话没什么反应,她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这是我招赘的夫婿没错,但你们跟着叫什么姑爷?”

金老三一群人便低眉顺眼地不再说话,仿佛一群不被恶婆婆承认的小媳妇。

樊长玉看得额角直抽抽,摆摆手道:“今日带着你们去王记对峙也只为了讨个公道,如今公道也讨回来了,你们各自归家去罢,往后莫再做那些欺男霸女之事了。”

金老三一行人诺诺应声走了,樊长玉又觑了站在不远处的谢征一眼,莫名有几分心虚,但想到自己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叠起手上那张纸,挺直腰板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细雪落在谢征墨发间,衬得他眉眼愈发清冷,“前些日子写的时文卖得不错,得了书肆掌柜赏识,被对方邀出来喝了盏茶。听说你去王记了,就过来看看。”

樊长玉惊讶道:“能得书肆掌柜赏识,那你文章写得相当了得啊!”

谢征未料到她看似才疏学浅,对这些倒是颇有了解,垂眸掩住思绪道:“我从崇州逃难来,对那边的战乱时局和民生艰苦了解得更多些,写出来的东西哪怕粗浅,也是临安镇这边未曾听过的,所以才得了书肆掌柜看重罢了。你和王记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后面一句,颇有转移话题之意了。

樊长玉肚子里没他那么多弯弯绕绕,半点没发觉,边走边同他把王记的事说了:“……我都没打人呢,就踢了他家案板,再拿杀猪刀割了他头发,就把人吓成了那副德行……”

说到一半樊长玉突然打住了话头,看了一眼谢征后闭上了嘴。

谢征这一路都只是听她眉飞色舞地讲述在王记铺子里发生的事,并未出言,此时见她突然沉默了下来,才侧首问了句:“怎不说了?”

他生得当真是好看,精致的眉眼像是用墨笔画上去的,半垂着眸子看人时,漆黑的瞳仁里,不见了常挂在眼尾的那丝不耐,竟给人几分清冷又温柔的错觉。

樊长玉跟他视线对上,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挠了挠头道:“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太粗鄙了些?”

谢征眼尾稍提,似有些诧异她这个问题,随即道:“不会。”

放在落难前他会那样觉得,但现在不会了。

衣食无忧之人才有闲情去想这些粗不粗鄙、文不文雅的东西,温饱尚要忧虑的人,所思所虑不过下一餐的饭食。

以富人追求的东西去评判穷苦百姓,当真是“何不食肉糜”。

樊长玉闻言挽起嘴角笑了笑,也没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敷衍她,踢起一颗脚下的小石子,像是一个人孤单太久了,突然想跟人说会儿话,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从前我爹不许我在外人面前动武,我娘更是连杀猪都不准我去,她说,女儿家做这些,会被人说道的,将来我嫁给了宋砚,他不嫌我,旁人也会背地里取笑鄙夷。”

“过去那十几年,我一直都拘着自己,虽然离大家闺秀还远着,但在镇上的名声也不错。后来爹娘过世,为了生计,不得已也开始杀猪,甚至几番提起棍棒教训人,现在镇上的人大抵已把我当成了个母夜叉。”

她说着扬了扬手上那钱庄招打手的纸,半开玩笑道:“以后我要是不杀猪了,还能去给人收债呢!”

女子名节有多重要谢征自然知晓,她身上已背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声,现在又凶名在外,镇上的人当面不说,背地里议论肯定是有的。

眼前这女子或许是真豁达,或许是苦中作乐。

一片碎雪落到他眼睫上,须臾便化作了几点细小的水珠,他漆黑的眸子看向樊长玉,语调懒散又认真:“那便去收债。”

樊长玉正在踢路边另一颗石子,闻言脚下一滑,差点在结了冰的路上劈了个叉,幸好被一只铁钳似的手及时拽住了胳膊。

樊长玉瞪圆了一双眼:“你竟然怂恿我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她半个胳膊还被谢征架着,隔着厚厚的冬袄,五指依然能感受到这条手臂的纤细,但又不是软得根面条一样,让人觉着孱弱好欺,而是像虎豹的前肢,精瘦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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