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253)
樊长玉抓了抓头发:“我这才回京多久,天天被困在进奏院,不甚清楚京司衙门各自的职责而已。在军中我自是不敢轻率的,一场战役关乎着成百上千将士的生死呢!我若不是清楚凭你我二人的功夫,潜入大理寺就算劫不出那管家,也万不会落到官兵手中,才不会开这个口。”
谢征便问:“我给你的那几册兵书看完了?”
樊长玉不自觉挺直了身板,好似一个被夫子抽背诗文的学生:“看完了两本,第三本刚看了个头。”
“看的哪两本?”
谢征问出这话后,樊长玉正要作答,外边却响起了一片喧哗之声。
“开门开门!”
“官爷……这……这不可啊!入住小店的都是客人,哪能深更半夜地扰人清梦呢?”
“大理寺丢了朝廷要犯,现要挨家挨户搜查,尔等若敢阻拦,一律按钦犯同党处理!”
樊长玉和谢征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强,一听外面的动静,脸色皆变得有些难看。
官兵已进到了院子里,她们若在此时出去,必会被发现,叫人认出来就前功尽弃了。
谢征在官兵的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时,动作极快地拂袖便灭了蜡烛,抬首对樊长玉道:“把茶壶里的热茶换成脸盆里的冷水。”
樊长玉拎起桌上的水壶将茶水全倒进了房内一棵盆景里,又把脸盆里的冷水灌了进去。
这茶是客栈里的老伯引着他们进来时沏的,樊长玉不知谢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情况紧急也顾不上多问,只一一照做。
等她把茶壶放回桌上时,谢征已在床头摩挲着摁开了什么机关,樊长玉听见了石板推拉发出的细微闷响。
借着门窗外照进来的火把光芒,她勉强看清是床铺的一册塌了下去,出现一个勉强只能容纳两人躺下的暗阁。
谢征看向她:“躲进去。”
樊长玉刚躺进去,谢征便也转动机关抬脚迈了进来。
棺材盒大的一点空间里,再挤进一个人,顿时变得要多逼仄有多逼仄。
樊长玉和谢征几乎是脖颈贴着脖颈,肩膀抵着肩膀,彼此的呼吸声在这片逼仄的空间里都变得清晰可闻。
得亏暗阁里是一片漆黑,谁也瞧不清谁的模样,这般一上一下对视着,才不会太过尴尬。
樊长玉闻到了谢征衣襟上淡淡的皂角气息,许是严冬腊月的缘故,还渗着一股冰雪的凛冽。他没敢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她身上,用一只手将身体稍微撑起些,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这姿势无疑变得尤为吃力。
樊长玉迟疑了下道:“要不我在上边?”
哪怕伸手不见五指,但樊长玉还是感觉到谢征似乎猛地偏过头在看她,因为看不见,对四周的感知便只凭本能了,那种在黑暗中被野兽盯上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樊长玉手上的汗毛都不自觉竖起。
谢征攥住她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有些艰难地对调完位置后,两个人身上都出了汗,樊长玉觉得应该是空气不流通的缘故,这狭小的暗室里热得令人心慌。
她竖起耳朵努力听外边的动静,心跳却在不合时宜地变快,不知是因为神经太过紧绷还是因为别的。
但那鼓点一样的心跳,樊长玉怀疑谢征都能听见。
不过谢征胸膛里面好似也揣了一面鼓,她趴在他胸口听得尤为清晰。
擂得没她快,但每一次都擂得极重,仿佛是要敲在谁心头。
谢征呼吸依旧平稳,只是喷在自己耳廓的呼吸好像变烫了。
樊长玉的耳朵很敏感,她下意识想躲。
但她才小幅度地移动了一下脑袋的位置,就被谢征大力按住了肩膀,他声音很冷静,不过为了压低声线,比平日里低哑了许多:“别动。”
外边也在此刻发出一声大响,显然是房门被人粗暴踢开了。
樊长玉顿时不敢再动,就这么趴在谢征身上,专心听外边的动静。
“官爷,这件屋是空着的,还没住客人呢!”一路跟随的客栈掌柜原本还心中揣揣,进屋后一见这间房丝毫没有人住过的痕迹,眼神微动,立即开始哭丧着卖惨。
进屋搜查的官兵小头目不搭理他,放任底下的小卒粗手粗脚地将屋内能打开的箱子柜子全打开,连床上的被褥在伸手探过余温后,都全扯到了地上。
眼见他们还在搬弄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似在找这屋内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阁之内的,掌柜的哭嚎道:“哎哟,官爷,轻点轻点,这是歌窑的瓷器,摔坏了小的没法跟东家交代啊……”
小头目还是没有让底下人收敛的意思,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抬手接开了桌上那茶壶的壶盖。
樊长玉伏在谢征身上,听到在床边搜查的官兵脚步声远了,心下刚松一口气,外边忽地传来一声瓷器砸碎的大响,还有官兵的一声厉喝:“大胆!”
她心头顿时又是一激灵,指尖都无意识揪紧了谢征的衣襟。
谢征似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攥在她肩头的手改为按在她后颈,让她尽量紧贴着自己,滚.烫的五指同她细腻的肌肤相接,虽再无逾越之处,却还是烫得樊长玉不自觉缩了下脖子。
她鼻尖浅浅擦过谢征颈侧的肌肤,谢征的呼吸一下子变沉了。
樊长玉只觉他身上一直在往外冒热气,她手放在他胸膛上,隔着他身上那件并不厚的箭袖长袍,甚至能感觉到底下的汗意。
他怎么还在出汗了?
是空间太狭小,两个人又挤在一起,太热了吗?
樊长玉想着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一点,让他好呼吸,谢征覆在她后颈上的那只手却跟烙铁一样,摁得纹丝不动,甚至隐隐还有收紧的趋势。
外边已响起了掌柜诚惶诚恐的声音:“官爷,这是怎了?”
樊长玉便也无心再挪动,只侧耳细听。
小头目蒲扇大的巴掌重重往圆桌上一拍:“老子深夜搜查犯人至此,想喝口热茶,你这小老儿茶壶里泡的冷茶不说,还一点茶味都没有了,胆敢轻慢至此?”
掌柜的哪能听不出这小头目的言外之意,那些个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常有打着各种由头找商贩捞油水的,今夜这搜查,在寻常百姓家肯定是榨不出什么的,像客栈酒楼这类鱼龙混杂的地方,便是搜不出来人,也得孝敬兵头子一二。
掌柜的面上依旧惶恐着,眼神却已镇定下来了,当即就骂道:“那懒鬼小二又哪里躲懒去了?屋子里的冷茶都不曾换一壶?”
随即又对着小头目点头哈腰道:“官爷息怒,官爷息怒,小的这就让人给官爷沏店里最好的茶。”
恭维的同时,不忘把一个荷包往小头目手上递了递。
小头目掂了掂那荷包的份量,面上的怒意这才消散了些,道:“行了,本官还有搜查要务在身,也没功夫喝你这盏茶了!”
言罢就起身离去,在屋内翻箱倒柜什么也没找着的小卒们也跟了上去。
掌柜的眼角余光瞥了那床底一眼,才在离开时躬身关上了房门,又一路说着恭维话把那小头目送走。
房内,樊长玉听着官兵们走远的脚步声,大松一口气,她额角不知是被闷的还是被热的,也出了一层细汗。
她低声同谢征道:“他们走了。”
底下的人没应声。
樊长玉觉着奇怪,伸出一只手去石壁一侧摸索,想找到打开暗阁的开关出去,摁在她后颈的那只手却猛地发力,力道之狠和透出的那股决绝让樊长玉都莫名生出一股惧意。
但狭小的空间里连挣扎都变得再无可能,她只能迫低下头去,唇叫人有些暴.虐地吻住,是恨不能把她拆吞入腹的吻法,齿关很快被粗暴地顶开,大舌长驱直入。
谢征像是一头饿着捱过了整个严冬,又盯着一块肥肉看了三天都不曾下口的野狼,在理智告罄的那一刻,终于按捺不住从骨子里泛起的饿意,露出尖齿撕咬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