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与杀猪刀(149)

作者:团子来袭

他们回来后曾说起过此事,谢征大概也有所耳闻,此时突然提起这事,谢七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道:“属下作为兄长,觉着舍妹嫁个铁匠没什么不好的。”

谢征顿住脚步,侧目问:“为何?”

谢七答:“舍妹不知我还活着,也不知我寻到了她,她嫁个铁匠,若是那铁匠将来待她不好,她守着刺绣铺子不愁养不活自己,拍板就能和离,一旦闹起来,也有街坊邻居能帮衬她。她若嫁了那富贵公子,就是孤身一人应付全族了,有个什么变故,对方家大业大的,她想求个公道都难。”

这是又一个豆腐娘子的故事,不过在这个故事里,豆腐娘子没选那贵公子。

谢征面上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迈步朝中军帐走去。

门口的亲兵见了他,忙唤道:“侯爷。”

在谢征走近时,打起帘子,帐内通火通明,谢征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主位下方的老者,面上情绪稍敛,有些意外地唤了一声:“老师。”

陶太傅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捋须道:“听闻你追敌去了,如何?”

谢征眼角那团乌青,他还当是在战场是伤到的,暗忖这打的角度委实刁钻了些。

拳头都能逼到面门,若是换成刀刃,只怕这只眼都得废了,如此一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公孙鄞也瞧见了,他还是头一回见谢征从战场上回来眼角淤青的,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在卢城见到他时,他脸上那团淤青。

越看,还越有那么几分像,一时间,公孙鄞神色颇为怪异。

难不成又是樊长玉打的?

但他刚从战场上下来,按理说不应该啊……

谢征像是没瞧见二人打量的目光,一撩衣摆在主位上坐下后,面色如常道:“已砍下石越头颅。”

陶太傅满意点点头,又颇为欣慰地问:“石越麾下有一猛将,据闻是他兄弟,唤石虎,生得高大异于常人,一身蛮力,我在山下时,曾见过他与蓟州军交手,是个难缠的,你以一敌二杀了他们二人?”

谢征当即皱了皱眉:“我领五百亲骑,从山上抄近道追去,只截杀了石越,并未见其兄弟。”

公孙鄞诧异道:“先锋葛大庆乃侯爷麾下数一数二的猛将,他都被石虎重伤,侯爷又并未同石交手,军中还有何人能降得住此贼?”

此战先锋军和左卫营的人损伤惨重,将领们几乎全都伤得下不了床,还是军医挨个去包扎的。

谢征问:“战报上没写左卫营杀敌多少?斩获敌将几何?”

公孙鄞拿起一旁的战报递过去,道:“先锋军和左卫营都没提斩杀了石虎,可石虎的确是死了的,我同太傅才以为是你杀的。”

谢征道:“石虎并非命丧我手。”

刚端着茶水进来的谢五听得这番谈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石虎是夫人杀的。”

此言一出,帐内三人都齐齐看向了谢五。

公孙鄞还不知樊长玉偷偷上了战场的事,震惊之余,疑惑道:“她在山上,如何杀的石虎?”

谢五偷瞄了谢征一眼,斟酌道:“夫人先前不知侯爷身份,怕侯爷出征有什么意外,药晕侯爷后混入了左卫营,属下阻止不了夫人,又怕夫人出什么意外,这才跟了去。左卫营的将军们同石虎拼杀,全都败下阵来,军心溃散,夫人跟石虎对上后,没个趁手兵刃,几番恶斗才夺下了石虎手上的钉锤,三锤要了石虎性命。”

谢五怕谢征气樊长玉私自上战场,在路上时就想同谢征说这番战绩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公孙鄞被樊长玉的战功惊得久未出声,连谢征被药倒这样难得的糗事他都顾不上笑话。

好半晌,才呐呐道:“猎一头黑熊,还能说是那黑熊不够聪明,但有一身蛮力。可石虎……岂止是一身蛮力,先锋葛大庆也有猎虎熊之勇,还久经沙场经验老道,尚且不敌他,樊姑娘还能夺了他兵刃,三锤要他性命?”

公孙鄞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谢征:“普天之下,我以为,也只有侯爷才有此勇了。”

谢征靠坐着椅背,拧着眉头没做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陶太傅在听谢五说夫人杀了石虎时,心里就犯嘀咕了,心道这臭小子果真半点不记得自己这个老师了,成亲这么大的事,也没见知会他一声。

后又听谢五说什么夫人不知谢征身份,代谢征上战场,愈发听得他云里雾里的,此刻再听公孙鄞说那女子姓樊,他心道不至于这么巧,就是樊长玉吧?

他抬起一双老眼看向谢征:“你何时成的亲?也不来信告老头子一声。”

公孙鄞之前故意卖关子,没给陶太傅说樊长玉和谢征的关系,此时惊讶归惊讶,却还是笑眯眯看着二人,只等谢征自己同陶大夫说亲来龙去脉。

谢征却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日我落难,婚礼亦办得简陋,日后重办,定会请老师当证婚人的。”

陶太傅心知谢征的婚事,甚至可能关系到朝中各大势力的重新洗牌,想到谢五说的那女子杀了石虎,虚了虚眼问:“是个将门家的孩子?”

谢征沉默了一息,说:“不是。”

陶太傅便道:“总归是个不错的孩子,好生待人家才是。”

谢征想到樊长玉拒绝自己的那些话,心口发沉,只应了声好。

陶太傅又说起了眼下的局势:“石越一死,长信王如断一臂。山脚下的崇州军,死的死,逃的逃,被俘的人马重新编入军中后,你大可直接南下围崇州,同贺敬元的人马汇合,联手攻城。只是朝廷那边,会让你这么快打完这场仗吗?”

崇州这场战局僵持至今,便有朝廷纷争的缘故在里边。

一开始是魏严想设计他死在崇州战场上,到了眼下,朝廷的军饷、粮草迟了几个月未发,明显是有人不想快些打完这场仗。

兵械、粮草、军饷,这些都是银子,前线有战事拖着,朝中那群人就有再正当不过的理由找户部拨钱。

至于这些拨下来的钱款,最终又有多少是落到了实处的,就得看那一层层贪下来的官员还有没有良心。

兵部和户部都是魏严的人,哪怕皇帝命人查账,查出来的也只会是钱粮兵械都运送到了他手中的,钱粮军需都给够了,反贼还迟迟没剿灭,便是他谢征无能。

谢征嘲弄道:“魏严是想兜住魏宣在西北捅出的篓子,眼下约莫是想我把灭掉崇州反贼后的军功让出去。”

陶太傅眼皮微耷,道:“依我之见,这也并非坏事。”

公孙鄞不解道:“太傅何出此言?”

陶太傅反问:“大胤朝还有何人是弱冠之年便封侯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凭着你家侯爷平定反贼的战功,你以为他回京后,皇帝还能封赏他什么?眼下魏党如日中天,皇帝自是盼着他和魏严斗个你死我活,等魏严一倒,下一个又是谁?”

公孙鄞道:“太傅说的这些,在下也知晓,只是侯爷如今便是要退,被裹挟在京城的局势里,也是退不下来的。”

陶太傅笑笑:“年轻人呐——”

公孙鄞觉出陶大夫话中有话,道:“愿听太傅高见。”

陶太傅说:“退到什么程度?魏严倒台后,皇帝要扳倒的下一个不是你家侯爷就行。”

公孙鄞瞬间明白了陶太傅的意思,“您是说,先让李家和魏严斗?”

他想到眼下正暂代贺敬元在蓟州的李太傅之孙李怀安,心中大震,抬眼看向陶太傅。

陶太傅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纵使没了你家侯爷,魏严手中还有兵部和贺敬元,李太傅手上没兵权,这么多年才一直不敢同魏严硬碰。”

李家人踏足西北这块地,显然便是要争兵权了。

谢征只要把剿灭反贼的战功这块肥肉扔出来,李党和魏党都会如鬣狗抢食一般扑上去。

魏严要争,是他已被逼到了绝境,他若不争,这些权利落到旁人手上,就会成为对付他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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