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83)
这些人多是抱着一举成名的心思,然而望社成员人才济济,岂是这么容易便能过关的?大部分都是闹了个笑话罢了。
齐鸢听得暗暗吃惊,不由心想,望社的威望如此之重,那望社的社首岂不是已经做到了一呼百应?
文人士子中举之后便可以议论朝政,到时候这位社首都不用中举做官,单凭社中上千成员,他便可以闲人之身执掌天下。
可怕!可敬!
再一想,孙师兄面对望社,竟然也这么没底气。孙辂为人老成端谨,并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他的文章亦是理真法老,洞见本源,很见功夫。
由此可见,望社应该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可惜自己出不来扬州城,要不然真想跟着去金陵长长见识。
齐鸢心里叹了口气,见孙辂和刘文隽都期待地看着自己,显然是想问自己会不会同行,便将钱知府控制齐家路引的事情告诉了两位师兄。
刘文隽只知道钱知府跟齐家不合,听到这个顿时火冒三丈,皱眉道:“钱知府欺人太甚!他就不怕你们告官吗?”
三人眼见着就要到府衙了,那位挨保的廪生也等在了知府衙门。孙辂忙拉了刘文隽一下。
齐鸢摇头道:“他既然这样做,应是有恃无恐的。更何况我现在马上要府试,家里人哪里敢惹他?至少等考完府试再说吧。”
孙辂点点头,也安慰道:“望社集会五月中旬开始。小师弟二十五日考试,发榜约莫也要五月中旬了,时间上本就冲突。文社集会日后还能看,小师弟先好好考试才是最重要的。”
他两头安慰着,见刘文隽把火气押下去了,这才带着俩人进去报名,与挨保人见了礼,众人各自签字画押,齐鸢又将保费付给那位保人。
那保人冲他拱拱手,齐鸢从府衙离开后,忍不住回头,就见那人又领了一个生童进去。
“现在廪膳生员远不如赴考的生童多,所以给人作保已经成了生财之道。这位师兄已经决意不再继续科举了,每年只保持住廪生的身份,靠给人作保便能收获不少银子。”刘文隽道,“可惜如绪兄脸皮薄,又不会钻营,不招人喜欢……也就小师弟年年找他。”
齐鸢之前听迟雪庄说过,张如绪似乎已经娶了严怜雁过门,然而俩人却又不住在一处,张如绪仍在家中养伤,而严怜雁也依旧在花船上做清倌,只不过换了妇人打扮。
张如绪脸皮那么薄,是怎么能接受妻子依旧做清倌的?
齐鸢想不明白,又不愿多生是非,因此并没有去详问过。
刘文隽与孙辂显然也不愿多谈,各自摇头叹了几口气,随后便换了话题,带着齐鸢一同去了一趟书肆,买了几本各省的宗师考卷带回乃园。
四月二十日这天,扬州府试正式开始。
各县的儒童们早已从各地赶到了扬州府,当地客栈爆满,生童们便又四处寻找落脚的地方。因府试是半夜十分入场,所以街道上又出现了不少卖高脚灯笼的。
褚若贞给齐鸢放了假,不再让他做题,以免他过于紧张,影响发挥。又命他这几天好好养身子,万万不可再次带病入场。
齐鸢经历过上次的事情,自己也小心了许多。回到齐府后的这几天,他便学着放松下来,每天吃饱喝足四处溜达,晚上则用热汤泡澡驱乏。常永也凑热闹,去买了一盏狐狸模样的大灯笼,准备送考的那天用这个找人。
至于银霜等人更是紧张地不得了,考篮里的那点东西每天都要检查几遍,生怕准备得不全。
吃食上更是注意,冷了热了甜了咸了,什么担心都有。一会儿怕齐鸢吃得太素,身子养不好,一会儿又担心东西鱼肉太腻,伤着胃口。几个丫鬟如临大敌,进来出去大气都不敢出。
对于这些,齐鸢心里哭笑不得,安慰了她们几句之后便不再管了。
他心里清楚,对于齐府来说,他如果能够考中府试,估计跟别人家孩子中举差不多,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而此时此刻,为他担心紧张也绝不止齐家人。
褚若贞对他寄予厚望,这会儿必然是担心的。
洪知县取了他做案首,此次府试若是不中,那等于在打洪知县的脸,证明江都县教化不行,洪知县识人不清。
齐鸢想要不辜负众人的期望,这次府试就必须竭尽所能,让钱知府无从下手,不敢黜落。
当然,他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想法。
——望社社首能以闲人之身执掌天下,自己为何不能?
既然已经决定了与师兄们结社,那倒不如去试一试。师兄们都是生员,自己若想要拥有同等声望,那这次府试,必须中案首!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府试认保和挨保,参考的是《明代科举图鉴》
第51章 府试两题
府试挨日考到了江都县, 而之前各县的考题也陆陆续续被传了出来。
齐鸢听到下人说起,知道这几天的考题竟场场不同, 什么单句题、截上题, 截下题,复述题、截搭题甚至上偏下全,长搭隔章搭等刻意穿凿割裂题目竟都出现了。
这种题目其实是当下的风气, 四书题一共就那么多, 科举举行了这么多年,难免会有重复的, 若考生蹈常袭故, 考官也无法一一认出。
童子业中又不是乡试会试那样的抡才大典, 出些截搭题即能考研生童们的才思是否敏捷, 也能避免有人拟题代写。
虽然拟题猜题是无法避免的, 就连褚若贞前几天都着重出了几道题,让齐鸢重视,显然也是押题的意思。
但这样一来, 每县的考题难度便不免有些差异。这次钱知府的题型又不一样,因此更是有难有易, 其中仪征和宝应两县的生童最倒霉,两道四书题都全无义理。
其中仪征县生童的首题为“又日新《康诰》曰”。
这六字出自《大学》,原文是“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康诰》曰:‘作新民’。”
钱知府以“又日新《康诰》曰”为题, 显然是上句下句各取三个字,这样连上牵下, 并无义理可言。生童们答这样的题目, 文义学问全用不上, 只能东拼西凑,牵强附会。
若只首题如此也就罢了,但两场皆是这种,而其他几县的考题又十分简单,生童们自然难以接受。
仪征宝应两县结束考试后,两县生童就开始聚集,准备府试一结束,便在考棚外集体情愿,要求钱知府拟题重考,否则他们这两千多少人说什么都不会服气。
二十五日这天,因府试天黑便要如常,因此三更鼓一过,齐鸢才便起床洗漱,换了衣服往考棚去了。迟雪庄果然已经等在了齐府门外,俩人一同乘车,直奔考棚。
而此时考棚外,除了江都和甘泉两县的生童外,竟还有不少别县的应试生童,也远远地在一旁看着。
虽然不是冲他们来的,但齐鸢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疑惑道:“若是出题不公,这些人也应该是府试结束后找知府说明吧,现在我们两县还没进场,他们早早就来等着,岂不是要等一整天?”
“你说两边的生童吗?”迟雪庄往外看了眼,却道,“仪征和宝应县的生童有千人之多,他们讨说法肯定是要快考完的时候。现在的这些人估计是冲着何进来的。前几天何进办了一个文社,四处以诗文会友,听说现在有六七十人了。”
齐鸢听得一愣:“何进?办文社?”
他最近只在乃园读书备考,并没有打听过山下的消息。何进竟然也办文社了?还比自己快一步?
迟雪庄点点头:“他们的文社虽然新,但一切章程规定都是仿着望社来,看着十分正统。我们扬州没有特别出名的文社,现有的几个小社也没人愿意接收这些小儒童,因此何进倡结成竹林社后,收纳了不少小儒童凑热闹。”
齐鸢转开头,看着道路两侧的生童目瞪口呆:“他竟然能号召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