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64)
但讽刺的是,他偏偏被这俩膏粱子弟救了命。
柳大宝看不清绳索,好不容易解开了死扣,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何进将绳子扯松,一把抓起他往外走,低声道:“哭什么哭!快走!小心他们再回来!”
“齐大哥哥怎么办?”柳大宝被拽地踉跄着走,抽噎道,“他们也会杀了他吧。”
“不会杀他的,他有钱。”何进拉着柳大宝贴着墙根溜出去,借月色辨认方向,这才发现俩人竟就被关在了张家隔壁。
远处又有马蹄声隐约传来,何进脸色一白,猜着是贼人去而复返,慌忙抓着柳大宝找地方躲藏。这边刚走出两步,那马匹竟然已经飞驰到了近前,骑马人也发现了他们,攥紧缰绳,勒马停下。
只听骏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何进回头去看,顿时愣了。
谢兰庭身负长剑,单手勒马回身,蹙眉问他:“就你们俩人?”他身后,六名劲装侍卫默然跟上。
“齐大哥哥被抓走了!”柳大宝已经叫喊起来。
何进回过神,也施礼道:“回大人,那帮贼寇应当是往高邮去了。”
谢兰庭微微颔首,见俩人模样狼狈,道:“洪知县已经带人过来了,我留俩人陪你们等着。”
说完提起缰绳,刚要催马又微微怔了怔:“去高邮?”
去高邮的话怎么还带着齐鸢?那家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又娇生惯养的吃不得苦。贼人掳他上路是图什么?
他迟疑起来,转回头看着何进:“这些人是什么口音?可能看出什么来历?”
“听着是北方口音。”何进思索道,“好像是北方的流民。”
“北方的流民为何要向北走?”谢兰庭沉吟片刻,等到胯下骏马轻轻喷了下鼻子,他才拿定主意,对手下道,“去,把孙大奎接过来,问问他齐府有没有东西方向的庄子。”
第39章 亡命之徒
孙大奎负伤逃脱, 先回齐家告知了齐方祖,又跟齐方祖急急去县衙报了信。
洪知县听到有匪寇后立即号令众衙役待命, 又命何教谕整顿团练兵勇共聚县衙, 准备严拿匪犯。
孙大奎心急如焚,只等着给官兵们领路救自家小少爷。可是官府剿匪却不是说走就走的,需要先派人去查探详情, 探清贼窝后再发兵擒拿。否则泛泛海捕, 不仅捉不到匪贼,还容易诬拿平民。
孙大奎哪里肯等?立马又跑回到齐府, 号召健仆小厮们随他去救齐鸢。齐方祖也拿出赏银, 令人沿街敲锣招募勇士。这下一闹, 江都县的人都知道城外来了强盗劫匪, 一时间人心惶惶, 谣言随风四起,有人说劫匪,有人说强盗, 还有说城外有叛军,已经杀了人的。
谢兰庭听到传闻时已经是傍晚了, 派人到县衙打听一番,知道齐鸢被人劫了,凑巧何家的老仆也来找,说何公子出门后至今未回,心里便有了数。
洪知县的对策的确没错, 匪寇初起,最合适的是全力剿杀, 不留后患, 因此前期探查和兵力准备十分重要。但谢兰庭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当即提了孙大奎问了两句话,又命他将私自聚集的人解散了,自己则带着几名手下直奔张家庄。
洪知县知道谢兰庭在扬州不过是闲玩几天,看他只有区区几人便出城剿匪,急得直打跌,哪还顾得上谋划计策,亲自带了百来名衙役勇士,紧跟后面出城去了。
夜色渐浓,孙大奎躺在洪知县的车里,看看太夫给他包扎伤口,又伸头看看路程。
他原本就伤得重,贼人刀锋厉害,一刀砍在他的右臂上,伤口森然,几可见骨,另一刀从他胸前掠过,也是皮开肉绽。寻常人挨着两刀,半条命都要没了的,孙大奎却只粗粗包一下,便开始奔波着解救小少爷,半下午的功夫,那些纱布早都被血染透了。
洪知县看得微微动容,正在车上安慰他安心养伤,就听前面有人大喊“找到了”“都活着”。
孙大奎激动地坐起,扯到伤口后痛地“嘶”了一声,又咧嘴傻笑,忙问外面:“我们少爷呢?”
“孙大奎?”外面有人催马过来,径直闻到:“齐家在城外可有庄子?”
孙大奎忙道:“有,有两处!”
谢兰庭已经跟了过来,隔着车窗问:“都在什么位置。”
孙大奎一听不对劲,再看远处隐约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并没有自家少爷,脸色顿时变了。
谢兰庭道:“你家少爷被人带走了,下官现在带人去追,你将两处庄子地址说明,如何走,有没有近路可抄?”
“西边的庄子在陈公塘,沿官路直走。东边的靠近北来寺。”孙大奎将两处庄子位置说了,仍不放心,挣着就要跳下马车,“小的给谢大人带路!”
谢兰庭看他一眼:“你去了反而添乱,在这等着吧。”
说完轻夹马肚,已经带人飞奔而去了。
齐鸢这一路被颠得够呛。
那个瘦高个看着没怎么有肉,没想到胳膊竟然特别粗壮结实,如铁钳一般将他死死箍在胸前。
齐鸢没骑过马,起初并不懂如何顺势使力,只双腿使劲夹着马背,以免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等到后来,腿酸肉疼,又察觉出瘦高个似乎骑术高超,他便慢慢松了劲儿,只双手紧紧抱着对方的胳膊,将重量卸在了瘦高个身上。
这样跑出一段,果然轻松了些。
然而瘦高个也不傻,看他这番小动作,不由好笑道:“你没骑过马?”
齐鸢转回头呜呜两声。斗篷的兜帽被风吹落,露出他惊恐的大眼。
瘦高个又看他一眼,见左右没有什么村落行人,也不怕他叫喊,便松了缰绳,将他嘴里的帕子扯了下来。
齐鸢大喘了几口气,随后却惊惧地大喊:“你好好看路!不要说话!”说完回过头去,努力缩头靠在瘦高个胳膊里,显然是怕万一马匹跑偏了,让他撞到树上。
瘦高个愣了下,觉得好笑:“马又不是没长眼,它看着就够了。”
“可他万一跑累了,要打盹呢?”齐鸢头也不回道,“这边越往里走树杈越多,又不是平原草地,万一马不熟悉躲树杈,贴着边过去了,我们岂不是要遭殃。”
瘦高个嗤笑一声:“那你是没见过西南的高树丛林,崖川一带树高千尺,遮云蔽日……”
说到这突然警醒,暗道不妥。
齐鸢在听到“崖川”时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崖川?那不是父亲忠远伯去的地方吗?
这帮人是崖川大军里跑出来的?那他们知道父亲的下落吗?通敌叛国是怎么回事?
齐鸢心如擂鼓,恨不得立刻抓着此人细细询问。
但对方突然打住,显然已经警惕起来,他只得强行压下思绪,如寻常聊天般道:“以前只听说扬州以北的地方人烟不甚繁盛,饮食粗糙,房子没有柱,已经觉得够稀奇了,没想到扬州以南也没什么好的,比来比去,还是这里富庶宜居。”
瘦高个差点泄露自己的来处,看他没往心里去,言语也有些可笑,连崖川在哪里都不知道,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的贼首几次回头,心里很不耐烦这俩啰嗦。
眼看已经到了山下,他便借口休整,令众人都下马,派了一个手下看着齐鸢,别叫他跑脱了,自己则带着瘦高个等人走远些商量事情。
齐鸢看那贼首双目放着凶光,心里便知道这人起了杀意。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山下,左边的小路通往北来寺,北来寺里倒是有主持和武僧,但寻常武僧打打山贼还行,这十几个亡命徒……恐怕能血洗寺庙。自己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祸及旁人,因此这寺庙不能去。
右边的小路便是通到庄子上了。
这边的庄子是用来种花的,平时干活的也是山下的佃户,住在庄子里的人不多。若将贼人带回去,那就要设法让庄里的人逃走。至于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