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165)
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仙姿玉骨的少年向谢兰庭示好,没一个能得逞。谁能想最后谢兰庭最后却折在了气质清寒,对人冷淡的齐鸢手里。
奇也怪也……常永啧啧两声,又想起自己前两天叫了人送炭上门,约莫就是今天来送了。齐鸢既然在谢兰庭身边,那就不用担心了。于是让孟厂代为转告一声,自己先回一趟小院等着收炭。
齐鸢这一觉睡到正午。
昨天夜里,他跟谢兰庭只是想同睡一屋聊聊天的,后来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便亲到了一块,再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的发生很奇妙,那是完全受本能推动着的摸索,像是饥兽踏入迷雾重重的森林,听到潺潺水声便知道哪里有生机,一切行进陌生又理所当然。被翻红浪,鱼水相互欢,体味道其中乐趣后,于是重入烟花里,复溺欲波中,一直闹到天色大亮……
中午,齐鸢醒来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前一天晚上做了什么。
谢兰庭早给他换了新的被褥和里衣,见他醒了,嘴角微翘,凑过来与他耳鬓厮磨,低声问:“饿不饿?”
齐鸢没出声,肚子率先咕噜噜地回答了。
俩人同时闷笑起来。
于是谢兰庭松开他,喊孟厂去摆饭,自己则取过架子上的衣服,伺候齐鸢穿衣。
“这……是我的?”齐鸢吃惊。
谢兰庭洁癖,睡觉前便把俩人的被褥寝衣都换了新的。齐鸢彼时又困又乏,任由他折腾着,自己先睡了。
这会儿一看,眼前一水儿的新衣服,全是他的尺寸。
谢兰庭“嗯”了一声,不大自然道:“让人给你做皮袄的时候,看见他那料子好,顺道就都做了。”
“……”齐鸢眉头直跳,狐疑地看着他。
送人衣服多见,但给别人连汗衫、衬裤、贴里、氅衣……这些里里外外全套都做齐的,着实闻所未闻。
齐鸢摇摇头,捡着一件件穿上:“要是我没来找你,这些衣服你打算怎么办?”
谢兰庭欲言又止,心虚地拿眼看他一眼。
齐鸢突然就想到了他昨晚说过的半句话,匪夷所思道:“你难不成还真会去绑我?”
谢兰庭的脸颊现出淡淡红晕:“……是,有过这种念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在想什么,明明已经被齐鸢拒绝,却还是仍不住给他做了贴身的衣服,好像认定自己迟早会亲手帮他穿上一般。
昨天衣服送到,谢兰庭已经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可笑,于是把这些里衣都收起,只让人送了皮袄。谁想当晚便峰回路转……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谢兰庭仍沉浸在俩人的甜蜜情谊中,吃过饭,齐鸢见天色不早,要回去,又被谢兰庭轻轻握住了手腕。
“我得回去等文池的回信。”齐鸢抓了抓他的手,笑着安抚,“我爹这次回来怕是会立刻面圣,东宫态度如何,这两天也该有动静了。”
“我也要回金陵一趟,那些流民还没安置完。”谢兰庭把人拽回怀里,使劲抱住:“真想带你一块走。东宫那边,我在宫里有人,必要时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齐鸢“嗯”了一声。
有文池和陆惟真在,太子就不会优柔寡断,错失这次的机会。只不过在借机扳倒二皇子和逼宫上位的两种可能中,齐鸢期望对方能选择第二种。
他已经做出了游说,文池如果再来见他,那他们要要考虑的便是如何里应外合,早点成事了。齐鸢能出谋划策,但没有人手,谢兰庭无疑能补充上这一点。
更何况,东宫不会毫无准备。
齐鸢若有所思。谢兰庭环住他,忽然道:“我还有个正事想跟你商量。”
齐鸢:“什么?”
谢兰庭道:“咱什么去见父母,给二老奉茶?”
他不舍得齐鸢走,没话找话,揶揄完又看齐鸢的脸色。
齐鸢却认真想了想:“要这样说的话,是要安排一下。伯府那边还蒙在鼓里,我现在也不是露面的时机,只能以后再说。扬州齐府倒是可以安排起来,齐老爹一直记挂你,想把唐将军的遗物转交给你呢,你不如一块把茶敬了?”
谢兰庭反被调戏,眉头一挑:“亲岳父还没喝上呢,先给干岳父喝?”
齐鸢笑起来,道:“我这边反了没关系,你那边顺着来就行。”
谢兰庭愣住。
“等事情办完,带我去拜祭下你的父母。”齐鸢仰头,笑着摸了摸谢兰庭的脸,“我会准备下祭礼,等你领着我去叩首祭奠。”
——
次日,京城飘起了漫天大雪,谢兰庭一早离京。齐鸢在小院里耐心等着,不多时便听到外面有人叩门。
文池穿着一身狐白裘,眼下乌青,神色憔悴,肩膀上落了一层薄雪。齐鸢开门请他进来,他却摇摇头,闪身让出了身后停着的马车。
“齐公子,我们去车上谈。”
齐鸢若有所思,朝一旁的常永道:“去把我这几天练的字帖拿出来。”
常永警惕地看了看那辆马车,见齐鸢冲他摇头,只得应了声,转身回到了堂屋里。
齐鸢冲文池颔首,转身走向马车。
这辆马车十分宽大,中间以雕花隔板和棉布帘分成前后两室,外间放着凳子茶炉,这会儿炉火烧的正旺。
文池先跳上车,又把齐鸢拉上来。
齐鸢冲他笑笑,站稳后却一扫袍袖,朝里间深深一揖:“齐鸢见过太子殿下。”
车厢内骤然安静,文池吃了一惊,抬头打量着齐鸢。
过了会儿,里间的人才淡声应道:“孤早就听闻扬州齐府的小少爷天资聪慧,才比神童,如今看来,此名不虚啊。”
车里坐着的果然是太子!
但听太子的口气,似乎对自己有几分敌意?
齐鸢心下疑惑,躬身道,“学生只是看到文大人亲自赶车,所以这么猜测罢了。殿下今日到访,可是有什么安排要学生去做?”
他这话说完,文池脸色几变,转头看向里间。
殿下贵为东宫太子,如今处境再难,那也是正经的储君,容不得别人的轻视。可齐鸢却从头到尾连句恭维的话都没有。
但齐鸢的语气又十分恭敬谨慎,那架势不像初次见面的书生,反倒像太子多年的心腹,得力的近臣。
文池担忧地抬头,就见隔板后的布帘被人拉开。
太子微微皱眉,眸色深沉地打量着垂首躬身的齐鸢:“孤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听文池说齐公子饱读诗书,见识高远,所以顺道来见见。不知道齐公子愿不愿意入资善堂,作我东宫翊善?”
此话一出,外间的俩人俱是一惊。翊善之职是纠正太子过失的,向来是由朝中重臣兼任。
文池怔住,吃惊地去看太子。
齐鸢也没料到太子会说这个,翊善一职又不是太子自己能决定的。
他拱手道:“回殿下,京中名士大儒无数,学生学识浅陋,又无功名在身,何德何能入东宫?更何况翊善一职向来由朝中重臣担任,所选之人必是名德老成,通晓政务,又声振天下的巨儒。学生才疏学浅,实在愧不敢当。”
太子冷哼一声:“你是不敢,还是不想?”
齐鸢一顿,不答反问:“那殿下抬爱,是惜学生之才,还是学生之人?”
太子:“……”
文池:“!!”文池在旁边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齐鸢不是一般人,可没想到这人竟大胆到跟太子呛声?他就不怕太子一怒,要他脑袋?
“齐公子……”文池心念急转,轻咳一声,正要为齐鸢解围,就听太子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你如此善谑。”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齐鸢,“孤怎么看着你有些眼熟?你抬起头来。”
“是。”齐鸢抬头,露出俊秀沉静的一张脸来。
太子这些年见过不少青年文士,其中常见潘安貌,但少有齐鸢的气度。
这人容色俊秀,挺拔孤直如陆惟真,眼梢聪慧似文池,然而最为特殊的,是他身上那股清傲凛然,浑然天成,似玉笔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