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纨绔不读书(131)

作者:五军

京中权贵,国公爷和阮阁老可是众朝臣之首。

国公爷本就是皇亲,当年元昭帝夺位政变,朝中大臣多少都受到了牵连,并面临新主与旧主的之间的选择。其中选旧主的,如唐临等人皆被处死。而选新主的阮阁老等人,虽然位置安稳,名声上却有失“君臣大义”。

唯独国公爷一家,在事变之前就被安排去了别处,后来元昭帝坐稳帝位,清算完朝臣,这才从偏远地方将国公爷一家接回。

这么多年过去,元昭帝猜忌之心日重,唯独对国公府的人另眼相看。而国公爷的三个儿子,长子为都指挥使,二公子是兵部侍郎,三公子如今正在国子监,据说也是惊才绝艳之人。

小纨绔竟然会跟三公子认识?而据自己所知,徐三公子极为端谨……

阮阁老的二儿子倒是也有纨绔之名,但阮阁老为官十分油滑,如今忠远伯府处境危险,他竟然放任儿子跟祁家人来往?

还是说……京中形势,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严重?

齐鸢皱了皱眉,压下思绪,继续问道:“关于这几个人,你还知道什么?”

……

直到日落时分,齐鸢才打开门,让孙大奎带二勇去酒楼吃饭,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二勇这一下午说得口干舌燥,灌了一肚子茶水,跟孙大奎去酒楼的路上忍不住问:“你们家少爷真奇怪,以前大字都不识几个,现在突然就会做文章了,问得也都是读书的事情。”

孙大奎不愿搭理他,转开头不说话。

二勇嘿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算了,奇怪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京城里那个小才子还突然变草包了呢。”

京城神童变成读书不通的小草包……齐鸢听到二勇的这句总结时,又好气又好笑。

气得是旁人总以草包来形容小纨绔,却不知道这人才是天生玲珑心肠。

笑的是小纨绔果然在哪儿都吃得开,这人一醒来就对亲友们说自己淹坏了脑袋,不能读书了。从此光明正大地靠方成和和徐三公子帮忙代笔抄写,设法应付各种考试。

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在伯府受欺负,这人便大闹伯府。妹妹日子苦,他便自己倒腾香料赚银子,端午节兄妹俩还一起去游园了!

齐鸢听到这里时惊叹不已,他在伯府里的时候克己守礼,跟妹妹很少说话,后者也不爱亲近她。

而小纨绔在扬州整日逗狗捉兔的,自己还是个孩子,到了京城却又像模像样当起了哥哥,且比自己好得多。

这人果然是在哪儿都吃得开的,从婉君打听到的种种消息来看,方成和极为维护他,而徐三公子更是时时将他护在身边,国子监里跟他同舍,给他代笔写文章……

甚至杨太傅也很喜爱他。不久前太傅亲自给了他赐字。

——逢舟。

齐鸢听到这两个字时,愣了很久。直到二勇出声催促,他才回过神,匆匆安排二勇去吃饭。等人走后,齐鸢鼻头一酸,眼眶阵阵发热,心里开始涌上说不出的酸楚。

逢舟——应是“暗室逢灯,绝渡逢舟”之意。

杨太傅既然取了这俩字,那应当是知道当日江上遇难后,“他”已经不是他了。

这俩字,既是一位老师的祝福,更是老师专门为小纨绔取的,独属于小纨绔的字。

与自己无关。

谢兰庭说的对,小纨绔在京城,比自己在那边好得多。若是俩人没有换魂,自己这会儿一定疲于为父亲伸冤,而以自己的性子,也不会结识方成和和徐三公子等人。

唯独小纨绔这样聪明机敏,又具赤子心性的人才会迅速与人交心,又得所有人的爱护。

逢舟……祁逢舟……

这是独属于他的名字。而原来的神童祁垣,似乎也随着这俩字的出现,彻底消失了。

齐鸢轻轻念了两声,一时无言,只安静坐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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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奎陪二勇去酒楼吃过饭,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迟雪庄,跟迟雪庄说了几句话。

在小少爷的这些朋友里,孙大奎最喜欢迟雪庄。迟家公子为人温和有礼,会读书却又不死板,跟他们这些下人说话也都客气。

迟雪庄问齐鸢最近忙什么,又让孙大奎把他刚买的两包笋肉夹儿带上书院,给齐鸢吃。

迟雪庄饮食清淡,并不爱吃这个,每次买都是买给齐鸢的。

孙大奎笑呵呵应了,带着两包笋肉夹儿回到书院。回去的时候,小少爷似乎在忙,孙大奎怕打扰他读书,便在屋外将事情说了,又把两包吃食放在窗下,嘱咐小少爷忙完了记得拿进去吃。

齐鸢在屋里应了,然而直到晚上,孙大奎临睡前关院门,顺道到少爷这看了眼,就见那两包笋肉夹儿仍在原地,没有人动。

孙大奎感到惊讶,又敲了敲门:“少爷,你还在屋里?”说完轻轻推了下,发现门从里面关上了。

齐鸢在里面应了声,声音发闷:“我在抄书,怕写错了。你放那就行,我知道。”

孙大奎“哦”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觉得奇怪:“少爷你一直没出来啊?你没吃饭?”

齐鸢顿了顿,道:“白天吃多了,不饿,你去睡觉吧。”

“那可不行!你中午忙着去接那个老头子,还没吃东西呢!”孙大奎性子莽,见齐鸢不开门,索性跑窗户底下瓮声瓮气道,“少爷别写了,吃完东西再写。崔大夫说了让我看着你……”

“什么东西?”身后有人疑惑道,“从哪里买的?”

孙大奎正仰着脖子,冷不丁身后有人说话,当即吓地大叫一声,往后蹦去。

来人一身银白色暗花锦服,宽袖窄腰,神色浑然一副风流之意。孙大奎惊魂未定地看着对方,半天后才回过神:“谢……谢大人……”

他回头看了看院子的小门,的确是关上了的。

谢兰庭轻轻颔首,却仍是问:“手里拿的什么?”

孙大奎忙把东西递过去,解释道:“这是迟公子给小少爷买的笋肉夹儿,傍晚……”

“怎么馊了?”谢兰庭突然道。

孙大奎一愣,茫然地看着油纸包:“不可能啊,傍晚买来还是热乎的。”

“傍晚买来的,现在都几个时辰了,肯定馊了。”谢兰庭把油纸包丢回来,理直气壮道,“扔了,扔远点,给你家少爷做点清粥来。”

“不用。”齐鸢却突然打开了门,对着孙大奎叹了口气,“拿过来吧。你去睡觉就行,不用在我这守着。”

孙大奎“哎”了一声,赶紧把油纸包递过去。

谢兰庭等看他跑远,这才轻轻“哼”了一声,跟着齐鸢走了进去。

屋里漆黑一片,窗边的桌上也并无书本。

齐鸢点燃蜡烛,口气随意道:“谢大人怎么来了?”

谢兰庭若有所思地看着齐鸢,许久之后,他才徐徐问道:“今天那小厮到扬州了。你见过了?”

齐鸢垂眸不语,低头去剪烛心。

谢兰庭仔细看他神色,等留意到齐鸢脸颊上一点浅淡的湿痕后,他内心微怔,又看了齐鸢一眼。

“见过了。”齐鸢道,“谢大人什么时候回京?”

谢兰庭:“怎么?有事要我办?”

齐鸢轻轻点头,轻轻剪着烛芯:“我想给逢舟兄写封信,他心性单纯,应当也想不到我俩是换了身体。这件事他需要知情,至于日后怎么办,我也想先听听他的意见。另外伯府太穷,我想给他送些银子过去。”

“好说。不过这小少爷看着任性,实际机灵得很,他现在身边有人护着,比你的境遇好得多。你不用担心他。”谢兰庭说完一顿,突然又道,“你也不用羡慕他。”

齐鸢刚要点头,闻言怔了怔,抬眼看过来。

烛芯被不小心减去大半,光线骤然微弱下去。

谢兰庭隔着桌子与他对视,齐鸢眼底的情绪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雾。他看得清楚,不知为何,自己心里也酸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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