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853)
第一个造这东西的和第一个用这东西的,都是后世很耳熟能详的名人,吴王夫差和西施。
夫差恋爱脑发作,大兴土木造了华美清幽的馆娃宫不说,还在里面用贵重的木料铺就了一条长廊,名为响屧廊,西施走上去就叮叮当当的响,当时是传为美谈的,后世文人骚客们可能就一边批评一边美谈了。
也不知道听久了会不会觉得噪音污染。他们走这一路这条长廊就没少乱响,要是开个宴会,来一队仆役端着盘子走过去,那响声就突出一个嘈嘈切切错杂弹了。
她就不太理解,为啥要来这里谈。
诸葛亮进屋之前又看了一眼那个长廊,若有所思。
张昭在里面等着他们。
“前日武夫逆乱,惊吓到两位使者,”这个中年文士满面微笑地请他们落座,“今已被吴侯送去江北,交由平原公处置。”
……她刚坐下,那个屁股就没坐稳,又起来了。
她看看张昭,张昭微笑着看看她。
“我从未想过如此处置他们。”她说。
“乐陵侯是当世名将,不该受此侮辱,”张昭得意洋洋地说道,“因此是在下进言,处置了他们。”
她沉默以对。
有馥郁甜美的香气传来。
聊天归聊天,也要用些美食。
筷子是象牙的,盘子是白玉的,喝的酒是殷红的葡萄酒,用的是水晶杯。
她拿起水晶杯看一看,上面刻着少女在溪边浣纱的美妙姿态。
诸葛亮没有动筷,而是开口又问了一个问题。
“张公处置他们,是借了孙氏宗亲之手么?”
张昭轻轻点头,“不错。”
“为何?”
“宗亲骄横,若留置江东,恐生祸乱。”
“吴侯竟如此信任张公,连自己的兄弟都要一并处置了去?”
张昭仍然是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孙伯符将军弃世之前,将吴侯交付与我,他自然是信我的。”
“张公以此报讨逆将军之情么?”
那张脸似乎僵了一下,脸上的得意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蔑视。
“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中原战势未消,江东士族纷扰疑惧,在下自然要扶保江东,尽心尽力。”
“此一时又如何?”
“此时平原公如天空之皓月,人心所向,江东士人盼归汉室之心,如——”
如婴儿之望父母哇!
“如婴儿之望父母哇!”
咳。
诸葛亮看了她一眼。
其实张昭这个话还算客气,她原本以为会讲点“此时袁逆已死,平原公平定北方后,天下将再无人能与平原公抗衡,我们打不过,早早就投了”之类的话。
“吴侯愿归朝廷么?”
张昭轻轻摇头,“吴侯不愿。”
“既如此,张公召在下来,有何见教否?”
张昭看了一眼那些仆役。
她忽然注意到,在一旁侍奉的仆役都不是凡俗相貌,而是一群穿着锦绣衣衫的美貌少年少女,此时鱼贯而出,卷起一阵香风,叮叮咚咚地就出去了。
“若乐陵侯喜欢,”张昭捻须笑道,“这座宅邸赠予乐陵侯如何?”
她愣了一下,“我不留吴地,况且这宅院也太贵重了。”
“无妨,”他很不在意地说道,“将这宅院砖石木料、花草禽兽、还有那些婢女仆役都交予他家的苍头,装车运到下邳去就是,哦,一位前日里还很喜欢寻山越来叙话,在下再从山越俘虏中选出一百男女精壮,一并随行如何?”
他讲话的神情并不郑重,更不紧张。
这是一份厚礼,但算不上伤筋动骨的厚礼,他必定觉得很值得,吴郡张氏也觉得很值得,因此处置那几百人的命运时,他随意得就像在处置一个装满蚂蚁的盒子。
诸葛亮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但没有说话。
“张公如此,”她静静地看着他,“我当何报?”
张昭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笑容,“何须乐陵侯报答,只要吴侯入朝后,乐陵侯依旧将吴地交由吴人治理便是。”
她看看诸葛亮,诸葛亮略一思索。
“就这么治理?”他问道,“那数万兵卒又当如何?”
张昭似乎一点也听不出其中的讽刺,他仍然保持着微笑,“大族皆有私兵私田,到时自能处置。”
这是一个看起来体面极了的提议。
所有的脏活,张昭都干完了,兵卒拆散了,江东也彻底废掉了。
……她还能白得一个叮叮当当的宅子!大宅子!一比一!里面有爬满山石的藤萝,有悠闲自在的仙鹤,还有一群水灵灵的俊男美女!
现在的问题,只有孙权不同意该怎么办。
【他不同意有什么用!】
……激情开麦,差点给她吓一哆嗦!
【你现下自可策动江东大族一起起兵!孙权这是自废武功,趁机弄死他!】
【我是来休假的,非要说也可以是来出使,】她立刻打断了它,【我不是来杀人的。】
【不错,但我觉得,你要是带一个活孙权回去,刘备也许会给你十万金的奖赏。】
【嗯,然后呢?】
【如果你带一个死孙权回去,】黑刃撺掇道,【说不定给你一百万金的奖赏。】
【……我觉得,】她很谨慎地回答,【你一定要见一见那个人,你们俩特别合。】
虽然诸葛亮是正使,但他也在等待她的意见。
听完张昭开出的价码后,他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既不感到鄙夷,也没有出言劝阻她。
他的目光很平静,甚至很轻松,像是在等她将他想的那个答案说出来。
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之后,也真的将那个答案说了出来。
“我很佩服张公。”她笑了一下。
张昭的眼睛闪了闪。
“主战的武将被送走了,能与吴侯争权的宗亲也被送走了,”她说道,“江东只剩下了以张公为首的士族,和几万不受控的士兵。”
张昭捻捻胡须。
“然后,张公请我来这里作客,让我看一看江东士族奢靡骄纵到什么程度,我自然会想,如果只留下你们和那些士兵,江东会变成什么样子。”
“待平原公统一中原后,”张昭不动声色地微笑道,“重新治理江东便是。”
“不错,但有很多江东百姓会死去,或者生不如死,”她说,“毕竟孙氏父子平定江东之前,这里到处都是贼寇,张公必定也算到了。”
张昭不吭声,只是很矜持地抬了抬袖子里的手。
他当然算到了。
当他得知使者里有陆廉的那一刻,这个计谋很快就产生了。
——如何能留下吴侯?
靠武力不行,靠世家更不行。
武力不能拒陆廉关羽,世家则是一群墙头草。
但孙权并非毫无优势。
孙氏父子代耕耘江东,将这片山贼频出,民不聊生的土地治理成今天的模样,他们对江东的控制力绝对是有的。
所以,不如将所有会影响到江东稳定的,损害孙权继承权的人都通通拿掉,剩下孙权自己和那些在田里耕种的,泥屋里纺织的,江边撒网的泥腿子们绑在一起,怎么样?
看看陆廉还会对他下刀吗?
这个谈判失败了。
但张昭一点都没有生气,准确说,他满意极了。
只有诸葛亮板着脸,像是生气了的样子,但眼睛又很亮,“张公何必自污?”
“孙伯符将军弃世之前,将吴侯交付与我,”张昭还是那样平静的笑容,“我不能负了他。”
船离岸边越来越近了。
程普已经从暴怒中完全冷静了下来。
“你这样一番筹谋,背上叛主的骂名,也不过为吴侯再谋得十年罢了。”
“十年已足够。”周瑜说道。
“如何足够?”
“我向吴侯进言,‘陆廉功高而不赏,刘备位重而无嗣,这是主公的机会,只要盘踞在江东,自然能够坐看大势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