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846)
……有点荒谬。
……他想想怎么张嘴。
他张张嘴,刚准备开口时,那个侍从走过来了。
“我一会儿烤了咱俩吃啊?”他像是很期待,“向他们借点油盐就行!”
有人“呵呵哒”冷笑了一声,“这田里的鱼虾,也只配黔首苍头吃用,我家虽寒素节约,不敢妄称富贵,却也有上好虾蟹整治出的酒席,个个都比篓里的长大,正候贵客赏用。”
那个侍从脸色就变了。
他看起来很生气,几乎称得上气鼓鼓地瞪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然后拎着筐篓走开了。
……陆逊又有点不确定了。
陆廉登坛拜将,号令三军,自然有城府在胸,不该因为一筐鱼虾而同几个无关紧要之人生气。
而且看起来除了生气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动作。
【我今天会被嘲笑,】她脸色阴沉,【你是有责任的。】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若不是你心胸狭隘,我原可以捉几条比他自家养的更长大,更肥美的鱼虾!到时他还能小觑了我吗?!】
背后的长剑依旧坚持着,不出动静。
【呸!废柴!】她疯狂辱骂,【连个大螃蟹你都捉不住,还撺掇我造反!】
陆逊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侍从。
他阴着一张脸,眼里的火光冲天,像是要拔剑暴起的模样。
……可他还在那里晃晃悠悠地走。
……陆逊把头赶紧转回来,决定将这桩令他有点疑惑的小事先压下。
晚上又有筵席,这顿鱼虾不仅供给诸葛亮,还有一些同吴郡陆氏同气连枝的世家登门拜访。
在孙权露面之前,这顿饭很重要,给双方摸摸底,观察一下对方心里到底藏了个什么样的鬼胎。
这次不需要陆悬鱼从窗外冉冉探出一个头,诸葛亮洗洗干净,穿戴整齐后,就跑去敲了她的门。
“今日之宴,在下心中已有筹谋,将军不必忧心。”
她愣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诸葛亮在开导她,“我不忧心。”
诸葛亮就欲言又止。
“我没生谁的气,”她赶紧说道,“那些螃蟹我留了几只,剩下的给农人分了,他们很喜欢!”
……小先生终于放心了。
“不过,”她有点狐疑,“你觉得江东没什么大事吗?”
诸葛亮摇摇头。
“上有犹疑,内有隐患,君臣不一,未有能胜于外者。”
“所以咱们态度要放松一点?”
小先生微笑着点点头,“只要咱们优容待之,他们不生忧患,就不会上下一心。”
“话虽如此,”她想了一会儿,“孙权要在太湖见咱们,咱们也要小心才是。”
孙权会对他们不利吗?似乎没有理由。
但太湖这里有水军营寨,孙权要在这里见他们,就传递出了一个很微妙的信号:他需要与他的军队待在一起。
这到底是因为他要震慑来使,还是因为军队里的人没有完全服从他,相信他,认可他,于是在刘备来使时,孙权必须留在太湖,保证他对军队的绝对掌控力呢?
灯火通明。
有车马一辆接一辆地来了,它们都刷了新漆,有些还换了新的车盖,马儿也喂得肥肥壮壮,跑过来时颇有响动,再加上车旁又有苍头仆妇随行,真正的气势逼人。
马车里走下来的郎君也是一个比一个精神,一个比一个体面,他们微笑着走进亮如白昼的厅堂,彬彬有礼地在主人家的介绍下同诸葛亮叙庚齿,明郡望,有几位还与诸葛玄是故交,哎呀呀这就更可以拉近关系,好好聊一聊了。
他们有人姓朱,有人姓顾,有人姓张,每一个姓氏都可以讲出一段不输河北世家的光辉过往,因此也都觉得可以坐得离诸葛亮近一点。
一个接一个被引进坐席间门,一个接一个面带微笑地左顾右盼,审视自己的位置,也审视别人的位置。
她也有点无聊地左顾右盼时,陆逊忽然走了过来。
“造士这几日护卫辛苦,”他说,“我同孔明先生知会过,请你一同入席,如何?”
她突然吓了一跳,“为什么让我入席?”
陆逊有点忍不住似的笑了。
“今日确实有好大鱼虾。”
……这个理由确实充分,说服她了。
虽然给她一个席位,但不可能靠前。
她坐在末座处一个明显新加的位置上,还受了旁边的人几个白眼。
“陆伯言也太过荒唐,”他们窃窃私语,“这样一个老革,也配与贵人同席么?”
“你不曾见他举止那样粗鲁,嘿嘿,下午还坐在田埂上,抠脚上的泥呢!”
她假装啥也没听见。
除了有几个人说怪话之外,她原本是可以好好吃完这顿饭的。
诸葛亮负责在上首处和大家交流感情,她负责在下面掰螃蟹腿子慢慢啃。
变故就出在有人跑进来说,吕子衡来了。
当她听到这个名字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但那个主客们都起身准备迎接的贵客缓缓走进门时,她咬着螃蟹腿,也伸脖子探头探脑地看了。
……于是就跟那个人碰了个对眼。
这位服饰华贵,身份不凡的贵客大吃一惊!
她也大吃一惊!脱口而出!
“好女婿呀!”
第609章
关于刘备为什么要派诸葛亮和陆廉去江东,其实大家是有点不太理解的。
前一个名不见经传,弱冠之年,职位高低就不说了,连媳妇都没娶,就担上了这样的重担。
“我观他言谈行事,很有章法,”刘备这么评价道,“是个很有志气的小郎君,放出去历练一番正好。”
“江东诡诈,独他一人,如入虎狼之中,如何得行?”
主公摸摸胡须,“不是有辞玉帮衬么?”
谋士们面面相觑,老实人如孙乾先生就没忍住:
“主公是认真要乐陵侯一旁襄助吗?”
后一个有名,有阅历,有功绩,职位爵位都很高,结没结婚就不重要了,但比起诸葛亮更加离谱。
就陆廉那张嘴,出门遇到十个人,能得罪九个半,偏偏动起手来谁也打不过她,谁也得忍着气让让她。
……那这个能算谈判嘛!
“这怎么不算谈判!”主公仍然乐呵呵地,“辞玉也是个诚心实意的君子,怎么就不能谈了!”
“若主公真作此想,”孙乾还是不依不饶,“为何令她作侍从身份?”
……这个原因,主公就有点尴尬地又摸摸胡子。
对刘备来说,其实谁去都不重要。
只要有人去,就够了。
江东有人想打仗,并且表现出攻击姿态,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他们已经错过天时,不能再图谋江北,至多不过偏安一隅,那就不能成为大汉真正的威胁,而只是一个可能延缓统一的障碍。
如果袁刘之战的胜者是袁绍,江东的态度也许会更明显一些:我当然不忠诚,可你也是汉贼,大家都是乱臣贼子,扯大旗谁也不比谁高贵,既然没有法理性,凭什么让我来投你?
但刘备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是刘氏宗亲,又奉迎天子,既有天子为他现下执政的合法性背书,又有汉光武帝的旧例为他未来背书,在天下士人眼里,他有双重权力代天巡狩,征战四方。
他这么个名正言顺到极致的大诸侯遣使过来,意味着什么?
那些武人是很难妥协的。
他们多半追随孙坚孙策父子,靠屠杀郡守和世家来扩充地盘,在朝廷眼中是破坏规则的一群山贼,因此很难在大汉体制内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世家不同。
他们或许是为了理想,或许是为了利益,或许是被裹挟,做出了追随孙家父子的决定。其中大多数人的立场并不坚定,他们随时会为了利益或者自身安全而背叛孙家父子。
当然,为了理想的人总是有的,但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是数量最少的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