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670)
哪里有鬼呢?
沼泽里只有些不人不鬼的流民罢了。
可他们曾经在这附近的村庄居住,他们曾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谨小慎微,一辈子也想不到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来!
可是冀州军派了成队的士兵出来巡查,他们就连忙躲开;
士兵回去时只要有一两个落单的,就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
那是个很年轻的士兵,只有二十几岁,面目很英俊。
剥光了衣服之后,看他高大而匀称的身体,就更称得上一句好儿郎了。
但他们还是冷酷地将他扔进了泥潭里。
他就那样渐渐沉下去,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
就像从没来过这世上。
几个瘦骨嶙峋的兖州人围在泥潭边上,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一个气泡都没有冒出来的泥浆。
“他们与胡人是一起的。”
“他们与小陆将军为敌。”
“他当死。”
第468章
天气有点冷,但这对伤员来说还挺友好。
没有冷到生冻疮,冻掉手指脚趾,但蚊蝇也渐少了,虽说沼泽这种地方很不能细想,但只要熏一熏草席,还是能做到基础卫生的。
作为一名世家出身的军官,陈衷比一般的伤员福利待遇好多了,他躺在行军榻上,铺了两层毯子,身上被洁净的细布包扎过。
陆悬鱼还没进他的帐篷,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
……她记得很久以前跟陈元龙大哥一起出使鄄城时,那一路上带着各种食材,一点也不肯委屈自己的风格。
那位阿兄矢志不渝给自己吃出了寄生虫,据说消停了,以后日常就只吃点羊肉和蔬菜,把海水鱼虾和淡水鱼虾一起戒了。
……她就很怀疑陈登有没有这个决心和毅力。
而陈衷在外虽然精明能干,在家时也是半个熊孩子,衣食住行挑挑拣拣,被老头儿骂过之后也只嘴上服气。
现在这位陈家三郎躺在榻上,半条臂膀被包得严实,于是用另外一只胳膊正在那努力舀汤。
“有点咸。”他说。
“郎君这两日受了伤,又流了汗,羹汤需咸些,郎君才有力气。”仆役耐心地哄着他,“再来一勺吧?”
陈衷撇嘴。
仆役又从旁边取了个匣子,“郎君用一块蜜饯?”
陆悬鱼没进帐时那些忧虑一下子就消失了。
“子庸伤势如何?”
“将军!”陈衷很是高兴,又有点慌张,赶紧将汤碗推给仆役,“在下已无大恙,随时可为将军效力!”
她赶紧摆手,“你将粮草看护得很好,已是出了很大的力了!营中衣食住行皆十分简陋,若有缺欠,你须得告诉我……”
“将军说笑,此处岂有不足用之处?”陈衷指了指那碗浓汤,“这禽肉十分鲜美,在下还是头一次尝到,足见此处物产丰饶。”
……考虑到军中还在执行从上到下大锅饭的政策,而陈衷吃的那碗鸡汤很显然是收到野禽之后用小灶做的,这个来处就有点奇怪。
“这是哪来的禽肉?”她问。
“是司马仲达先生送来的,”仆役很是赞叹了一句,“真是一位性情温柔的好郎君啊!”
……她就猜到了。
再看陈衷,陈衷忽然开口了,“其实陈长文很想替在下前来……”
她伸脖子去看那碗汤。
“将军?”陈衷有点困惑。
“确实有点咸。”她一本正经地说。
看完了伤员,出帐篷时,正好就有人跑过来了。
是她身边的队率,领了七八个小兵过来。
“将军!”这个自平原时一路跟过来的游侠大大咧咧地指了指那几个士兵,“他们以后就跟着将军了!”
她看了他们一会儿,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欢欣喜悦的,喜悦里还带点期待,带点惶恐。
他们当然欢欣喜悦。
士兵和士兵的等级不同,粮饷也不同,中军的士兵和前军的先登不同,后军的新兵与中军的主力又不同。
而在所有士兵当中,被选来给她当亲卫的士兵是最不同的。
他们当然得被选为先登或是选锋,当然要屡立战功,还得胆大心细,精明强悍,他们总是先做伍长什长,然后队率,再往上晋升就需要懂一些军官知识,不能一味冲锋陷阵了,就会排起队,准备来她身边当亲卫,当旗兵。
这些卫士除了平时替她站岗放哨,战时跟在她身侧随她出战之外,还会学些新知识,到时候要是极聪明好学的,就有可能继续晋升,去当一个旗官,那就准备晋升中级军官,从黔首迈入士人的门槛了。
天赋没在学习上,也不准备在另一条路上狂奔的人也可以安于现状,反正跟在将军身边,无论是平时的伙食还是铠甲兵器都是好的不说,将军这里给的薪水也要高出一截,回乡的福利更是数不尽!
他们可是将军身边的亲兵,什么乡官里吏见了他们敢不客气呢?他们每每回了家乡时,全村的人都恨不得跑到他家里来,敬畏地想听一听小陆将军带兵打仗的那些传奇,急切地想看一看他都为妻儿老小带回些什么稀罕物。
——那可是寿春宫里带出来的丝帛,比水还要柔滑!
——那可是曹操营中缴获的牛,犁起地来就是带劲儿!
——那个!还有那个!
——哦那是给自家妇人带的梳篦,可是那个袋子是干嘛用的?装胡子的?
甚至别的营的士兵也会跑过来,恭恭敬敬地以兄呼之,想要谋一点营中的小福利。
那些已经成为亲卫的士兵因此得意洋洋,而还差一步,在各营中的候选人则每天都在焦虑与盼望中等待着。
将军身边只有这几十个亲卫,外面却有上万人在盯着这个位置。
那些亲卫要是升职了就好了,这样就腾出位置了;
要不犯点错被赶出去当小兵也不错,这样也腾出位置了;
他们还可以被调去别的地方,于是就可以腾出些位置;
但升职的,犯错的,调走的,总归是寥寥数人,而且总是要许久才有一个空缺。
现在忽然出来了这许多空缺!
他们自然欢欣喜悦,连同伙的兄弟们也是这般与有荣焉,感觉自己都提了气一般。
陆悬鱼看了他们一会儿,又仔细想想。
她完全知道他们是补了什么人的缺,那些人的姓名,那些人的籍贯,家中有几口,可有人倚门而望,盼他们归来?
但这位小陆将军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见她露出微笑,那些士兵脸上的惶恐全都消失了,他们此刻的欢乐终于是发自肺腑的,不掺杂一丝阴影的了。
营中的气氛确实不错。
今天晚上要吃点好的,一方面以两千人击败了鞠义至少五六千的兵马,以少胜多,伤亡又不高,的确值得庆祝;另一方面陈衷是带了粮草过来的,大家已经艰苦朴素很久了,正应该犒劳一下自己的胃肠。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更快乐的事。
有士兵穿上了冀州军的铠甲,那些铠甲和兵器都是要交给军需官统一保存,不能私留的,但还是有机灵鬼剥下之后立刻也把自己的甲卸了,将新甲往自己身上一穿,企图将旧甲交上去糊弄了事。
那个新甲!甲片又细致,又光滑,穿在身上滑溜溜的!怎么看怎么得劲!
……他们的小算盘被看出来了,然后就被敲了棍子。
“咱们的甲也是新甲!交哪个不是交!”
“你也知道是新甲!这都是田使君辛苦为咱们置办的!”军官骂道,“现在得了冀州的甲,就连自己家乡父老锻打出的东西都嫌弃了!”
不知羞耻!
忘恩负义!
没良心!
……有人被骂哭了,但也有人不服气。
“人家的甲就是好看!”有小兵乱嚷嚷,“田使君的甲就没人家那么闪闪发光!”
她路过听到了,停下脚步,军官连忙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