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师弟何时反攻略我(33)
这绝对是彻头彻尾的反派行事。
但是崔辰安的心里却倏地冒出了一种不安,那种专属于名门正派之人的愧疚感、背叛感。
如此阳光正派的念头,到了崔辰安的心头便犹如明月见了群狼,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甚至将崔辰安本人都有些割裂出来。
崔辰安的手指捏了捏自己高挺的鼻梁,额前的散落的发丝将他的眼眸中透进来的光剪成了星辰。
他在做些什么?
不过是在千山缥缈峰当了几天乖弟子,在池珞师姐跟前当了几天好师弟,就当真忘掉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崔辰安眼白愈发雪白胜雪,甚至如同寒霜一般冰冷刺骨。
他怎么可能生出这般光明伟岸的同理心?!怎么能真把自己当成正派?!
崔辰安的眼眸逐渐清明,鸦羽压下其中讥诮的情绪。现在看上去像是天生性子凉薄的仙门仙二代小师弟。
他不过是在捉弄他的好师姐罢了。
这些干净的正派、美好的正派。
姐姐不是信任他吗?不是把他当作正直乖巧又可爱的小师弟吗?
那他就偏要辜负姐姐的信任,偏要做这些君子所不容的事情,偏要与姐姐对他美好的期待反着来。
这才是他崔辰安不是?
“为了让姐姐病症的状态减轻些,衔月只好多有冒犯了。”崔辰安冰凉的指尖调皮地摁了摁师姐的唇角,语调无辜道,“希望姐姐不要怪罪我才是。”
这才是他崔辰安,只是乐于作乱后看戏,只是乐于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将信赖他的众人耍得团团转,只是乐意于害了别人之后再高高在上地伸出援手来装好人。
他也不畏惧于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反而是更喜欢期待别人看到他那丑恶的真面目时,露出的那样惊惧、害怕、恐惧的表情。
崔辰安自我安慰着。
他是肆无忌惮的恶人。
他正想着,床榻边缘桌案上伪装成通讯水镜的铜镜忽而亮起,听着应当是有讯息传来。
无意间惊扰了一池春水。
……
“鄜鄜?”是青鹤的声音。
“姐姐今日灵力用多了,先歇下了。”崔辰安回复着。
等到自己的话语落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然下意识地遮掩住了师姐的眼眸。
分明他已经用灵力屏障给师姐在眼上覆了一层。
他这个举动……简直就像是真正无意间做了错事的乖乖少年。
他怕什么?怕被发现吗?
小师弟一怔,手像是触碰到了跃动着的火焰,被烫得猛然一抽手。
少年如薄雪般的面容在仓促间染上了无措的红色。小师弟的手指缓缓蜷曲,收回藏在了自己略微宽大的衣袖之中。
他在做什么?他该是肆无忌惮的!
崔辰安暗自懊恼着。
“鄜鄜歇下了?”青鹤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但是也没有勇气再一次打开两人所在的屋门,“那我先同师弟你说吧,总归是没有区别的。到时候等鄜鄜醒来,便转告她就是了。”
“好。”崔辰安抬眼看了看水镜。
通常人家布置摆件,都不会将铜镜正对着床榻,故而这伪装成铜镜的水镜也未曾正对向床榻。
也就是说,在青鹤的视角里,并不能从水镜之中看到崔辰安和池珞二人。
崔辰安与池珞在水镜能看到的范围以外。
虽说崔辰安并不介意将水镜翻转过来,但他本能地想隐藏自己刚刚对师姐做的事。
倒也不是怕事,只是希望姐姐可以是他独一无二的小乐子。
“渠铃和李荀嗣醒了。在渠铃的讲述之中,我听到了一个与想象中不同的故事。”青鹤娓娓道来。
“在南阳民间的传闻之中,暴君李荀嗣是完全不讲道理、不讲礼节的存在。暴君的宠姬自然也会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青鹤继续道,“但是在渠铃的眼里,这些却全盘不同。”
“渠铃原来也是一只妖,原型是江畔的一棵垂柳。只是她灵力极弱,在化成人形后便无法支撑任何术法,与凡人无异。她幼时被一家凡人收养,与凡人没有差别地长大,再如所有平常人一样,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也许与普通凡人有些不同的是,渠铃毕竟是妖,所以她的样貌生得比寻常人漂亮不少。于是她再出嫁之后也顺理成章地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这龙凤胎中的女孩子是个凡胎,而男孩子则是妖,也便是小妖鬼。”
青鹤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只可惜渠铃遇人不淑,虽是妖却无多少灵力,整日遭受夫家的磋磨。”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她偶然遇上了微服私访的李荀嗣,在他的帮助下和离,而后自立女户,带走了自己龙凤胎中的女儿。再后来便是渠铃和李荀嗣日久生情,渠铃进宫,便有了后来的故事。”
“渠铃原先也想带走小妖鬼,只是小妖鬼是男孩儿,最终被那家人强行留下,说是要他来传递香火。”
“小妖鬼也算是平平安安地长大,只是中途他的家中人少不得与他诉说他娘亲对他的抛弃,大约是因此生恨。”
“原是这般。”崔辰安点点头,侧眸看向师姐那小巧的耳尖,“我会同姐姐说的。”
大概讲述完了渠铃的描述,青鹤叹息了一声,感慨道:“先前我还以为会是暴君李荀嗣抛妻弃子,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居然是一个纯粹无辜的好人。”
目光一落到师姐那耳尖上,崔辰安便开始心不在焉了起来。
总归通讯水镜是瞧不见他的。于是崔辰安便忍不住抬起手来,将师姐耳侧的碎发拨弄到了耳后。
他终于是看见了姐姐耳朵的全貌。白皙小巧,温润如玉。若是姐姐耳垂上能够有些什么宝石珍珠当饰品,应当会是很好看吧?
崔辰安的手指落在了池珞的耳尖,像是蝴蝶落在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上。
那头通讯水镜里的青鹤还在说着:
“人人都说暴君李荀嗣逼迫先皇下召自请退位,还残害兄长,谋害兄长的先生,都说他不仁不孝不悌不义。”
“却不知道这世人眼中的暴君,在渠铃跟前竟是这般的识书知礼、通书达礼,分明已然对渠铃动心,在渠铃未答应嫁给他之时,却也从未动用那些阴谋诡计、肮脏心思。反而是谦和有礼、循规蹈矩。在渠铃未曾和离时,对待她也从不逾矩。”
崔辰安的指尖一顿。冰凉的手指尚且是顺着池珞的耳廓,很难说是“从不逾矩”。
再想想他方才对师姐的行为举止。崔辰安的指尖敛了敛,俨然是回忆起来了方才师姐唇角的柔软。
从不逾矩。
呵。
无意间这个词怎么就溜进了耳朵里?
总归姐姐是不会记得这段事情的,就算姐姐是真的记起来了,他崔辰安也会将装傻装无辜贯彻到底。
问就是见姐姐难受得紧,便顺水推舟,意图帮姐姐一把罢了。
就算被揭穿,大不了便被姐姐指责一番就是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就乐意看别人指责他、厌恶他、讨厌他,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鄜鄜说的对极了。”那头的青鹤就像是想到了什么,“鄜鄜曾经说过,看人不能过于以貌取人。”
“姐姐说过什么?”崔辰安鸦羽一扬,点漆般的眼眸蓦地被点上明妍的色彩。
不能以貌取人?
自知自己容貌极盛的崔辰安眼皮一撩,心上也跟着一跳,忽而察觉到了什么。
“鄜鄜前些日子说的。我问她为什么不猜测是李荀嗣抛妻弃子呢?鄜鄜告诉我,我们不能单单因着一个人在外界的风评就妄下定论。”
“鄜鄜说,别看有些人光风霁月、一身正气,实则不过是衣冠禽兽,专干一些败类才做的事情。”
衣冠禽兽。
败类。
崔辰安忍不住弯起唇角来,几乎能够想象出姐姐说这话时,眼眸里的坚定与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