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119)
定州只有在年节之时才会挂这种火红的灯笼,今日学子们挂了这种灯,却只是乐呵呵地说:“逆天而行这种事,一辈子也遇不到机会,咱们是得庆祝庆祝,就当提前过年了。”
广息拿他们没办法。
想到现在还固执地留在梦微山的那个不听话的学生,广息也苦笑了下。
谁让他是个先生,先生总是拿自己的学生没有办法的。
他摆摆手,让书院里的教习们不再劝,而是吩咐道:“院里所有拜星月以上的人,都去守阵吧。”
“若此劫过去了,明年院里的基础阵法课我来上。”
他扫了眼院中所有灯笼摆放地位置,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低声道:“布了些什么东西,若旁人看见,我是真没脸做人了。”
他如此说着,属于道成归的灵压铺展开,无声改换了书院中阵法的阵眼,让一切因果汇聚到自己一人身上。
广息笑了下:“书院里倒是难得这么闹哄哄的。”
书院热闹,天衍此刻却难得这么安静。
云微在阵眼处,突然有点想念楚青鱼做的饭菜,奈何身边无人,她只能拿起酒壶灌了一口。
仰头的瞬间,她眼眸尽头一点光芒亮起。
云微心跳滞了下,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站起身。
但这点火光瞬息而逝,同时也带走了很多人目光中期待的光亮。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微心头闪过了很多心虚,最后却是一言不发,她在护山大阵的阵眼处,用了一记最简单的明火诀。
道成归大能,一定程度上已经可以用自己的运势改换天地。
这记明火诀的火光并没有因为黑夜的侵蚀而熄灭。
它在风中颤了颤,支撑了下来。
云微的灵压骤然覆盖了整个天衍,她掌中的明火诀愈盛,眼见就要随着天衍的护山大阵而点亮整个天衍。
就在这瞬间,刚才天边一闪而逝的火光过后,又有一道近乎发白的光芒出现。
这次,这道光芒没有再消散。
相反,它愈发明亮炽烈。
池谶没想到,这等可怕的招式,竟不是冲着他的。
他的镰刀横斩直下,在明光即将覆盖在两人身上之前,和飞劈而来的神树根系撞上,爆开冲天的气浪,将方才他斩开的天裂又撕扯得更大了。
任平生的意识已经开始迷蒙,在黑夜中行走许久,她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光线。
这次,成功了吗?
应该是成功了吧?
她感受到了光亮,却没有感受到照山河应有的力量,这让任平生心中生出一些绝境之中的不甘。
难道这次还是个半成品?
她极力保持着清醒,心中生出一个疑惑。
为什么。
以她如今的修为,池谶本该轻而易举地杀了她,为何他没有?
实际上,池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周遭天裂在不断扩大,隐约和穹顶的天裂互相映衬。
天裂带来了狂暴的风浪,池谶每一步都在虚空风暴之中行走。
池谶发现,这些虚空风暴隐隐在护住任平生,不让他靠近。
他察觉到,虚空风暴中,似乎有什么很危险的东西即将苏醒。
就在此刻,梦微山域所有的天裂口,无论是任平生身边,还是穹顶的天裂,原先不是风暴口的天裂,此刻也成为了风暴口。
虚空之中,有几乎能够开天辟地的力量汹涌而来,从每一个风暴口涌出,悉数汇聚到任平生尚未彻底完成的那道符中,疯狂地补足着她所需要的全部力量。
这些力量瞬间让池谶几欲窒息,胸腔被骤然挤压,池谶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被这一阵力量狂潮折断了几根肋骨,肋骨斜插而上,几乎要戳破他体内重要的脏器。
霎时,无数碎石拼接成数十道锋锐无比的尖刺,从四方同时刺出,将池谶捅成了个筛子。
疼痛不是最重的,最让池谶不解的是这突然而至的力量究竟是谁?
他想不出,这方天地,究竟还有谁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清楚,被他阻拦在壁障之外的霜天晓却感受到了。
这力量她再熟悉不过。
霜天晓满目不敢相信,但却又怀抱着期待循光望去。
微弱光亮迅速蔓延,如同野火燎原,沿着任平生绘出的山河图的轨迹瞬息升腾。
光芒顷刻盛放,不知何时引动了天地为之惊变,天空炸响的惊雷仿佛某种预告,继而是炽烈到近乎发白的光亮终于照彻天地。
照山河。
任平生符道功法的名字,亦是一千年前她试图绘制却并没有彻底成功的一道符。
如果说照夜白是转瞬即逝的流星,那照山河就是长燃不灭的明灯。
此刻,此方天地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点星火光亮从梦微山升起。
最终,一点点地壮大,变亮,将天地万物都照亮。
孤星耀世,遥照山河。
无数人跪伏叩首,感激上天垂怜,放他们一条生路。
云微目光不断闪烁,最后两指并拢,引燃一簇火焰,狠狠一挥,火光沿着护山大阵瞬息燎原。
北尘和归元的火光也同时亮起,仿佛在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叹。
明心书院亮起了千盏火红的灯笼,千盏灯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阵法,让这座城看上去格外喜庆,也格外明亮。
人皇的枪尖随着内侍的惊呼愤而斩下,激起了最后一道火星,终于点燃了皇城中最高的烽火台。
紧接着,定州各处数百个烽火台次第亮起。
这是第一次,烽火台上出现的不是战火狼烟,而是长夜明灯。
从云州到沧州,无数道隐约的亮光终于汇聚在一起,和天边的孤星遥相呼应。
全天下的信仰之力都汇聚而来,让任平生的意识回炉,填补了她不断流逝的生命力。
目光重归清醒的瞬间,任平生看清了被碎石尖刺捅成筛子,困在她面前不得动弹的池谶,当即用非墨也捅了一记,正巧也在池谶心口破开一个大洞。
补完刀后,任平生抬眸,霎时间目光中闪过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最终,她只是抬手,隔着虚空风暴和虚空那头突然爆发的强大力量轻轻一碰。
再熟悉不过的力量传抵至灵魂深处,但也只是轻触一瞬,很快就被抽离开。
天裂顿时闭合。
任平生死死盯着面前闭合的天裂,手中试图攥住虚空风暴中的力量,却终是从她手中流逝。
但她绝不会感觉错。
那是她的力量。
是她自己的力量。
是一千年前,属于天下第一人的力量。
第68章 只是病人
周遭还浮动着那惊鸿一现的可怕力量未曾消退。
任平生深深看了眼已经闭合的风暴口, 提步走到池谶身前。
嶙峋乱石从各个方向捅进池谶的身体,锋锐的乱石尖上残留的血迹将地面都浸得深红。
任平生脸上已经不见刚才生死决战时的紧迫,甚至平静得有些让人意外。
她走过地上濡湿泥泞的血迹, 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奇异的想法。
原来鬼修也是会留这么多血的。
她在鬼域很少见人流血。
但修为已臻至道成归的鬼修的生命力之顽强,让人惊异不已。
哪怕被数十道粗粝的石柱洞穿身体,他也还是活着。
池谶感受到眼前先是明亮,紧接着又被人挡去了光亮。
趁着现在那股力量未散,任平生指尖捻着一枚符纸, 飞快地画了一张符。
眼下她手头已无符墨, 便用非墨随手沾了点池谶流出来的血画了这张符。
非墨在她掌心扭了扭,相当不情愿沾别人的血。
任平生淡声安慰道:“以前紧急的时候,就连金蟾蜍的黏液你也不是没沾过。”
非墨迅速变烫以表达自己的怒火。
任平生感觉, 如果非墨是个人,现在一定扑上来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