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102)
“你背后,就是沧州的无冕之王,卫家?”傅离轲扫了一眼,了然道,“是他们让你来的?”
卫雪满想了一会儿,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心里绷着的那根线已经彻底断了。
他摇了摇头:“其实…我是逃出来的。”
傅离轲眉峰一扬,这倒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很烂俗的故事,而我只是那个故事里不被期待的意外。”
卫雪满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再多说他和卫家的关系。
傅离轲便也不再多问,同样是和家中有嫌隙的人,他不会多这个嘴去问。
问为什么卫雪满都逃出来了,却还要被迫成为卫家在天衍的密探,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想来,又是一段辛酸泪。
“卫家要你做什么?“傅离轲想了想,”杀了我?应该不至于。”
“现在对我杀意最大的应该是天外天,或许还有其他几个想要趁乱搅局的,但如卫家这种能在小不周山会上有一席之地的庞然大物,不会想要现在杀帝星。”
傅离轲缓缓道:“他们想在会做的,是把帝星控制在自己手中。”
他嗤笑了声:“毕竟,得帝星者得天下,小不周山会开始前,卫家不会让我死。”
他说完,转头看向卫雪满:“所以,是下蛊还是下毒?又或是别的什么控制手段?”
卫雪满:“毒。”
沧州靠南,毒虫毒草极多,种类也丰富,很多沧州人都擅长制蛊制毒,卫家想用这种方式来控制帝星,并不奇怪。
两人说话,又是一阵沉默。
坐了一会儿,卫雪满兀自起身,说道:“刀借我下。”
傅离轲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防备这个嘴上说着要下毒控制他的人,反手将妖刀递给了卫雪满。
卫雪满掂了下:“比我的弓重很多。”
他看着雪亮的刀锋,在自己身上摆了试探了几下,像是在选择哪里更好下手。
傅离轲无语道:“卫家人是怎么想的,让你来干这种事,不是要逼死你吗。”
就像之前任平生说的,暗探这种活,适合心脏和心大的人。
她心脏,自己心大,都能适应自己的双重身份和任务。
但卫雪满不行。
任平生早在很久之前就看出,卫雪满心里有事,他心里一直在挣扎。
到了这种时候,卫雪满反倒轻松了些:“或许,他就是为了让我死在外面呢。”
“我若事成,对他而言是意外之喜,若不成,我被天衍发现,死在外面,他更高兴。”
妖刀在他手中格外冰凉,卫雪满垂着头说:“放心,我不是要用你的刀自尽。”
他只是要用这把刀做个记号。
终于找准了地方,卫雪满最准自己的左臂,正准备一刀砍下的时候,被傅离轲狠狠攥住了刀柄。
卫雪满抬头,撞进了傅离轲微沉的眼眸。
傅离轲眼神变了。
从五宗考核最初就开始组队的默契显现了出来。
卫雪满余光一扫,神念铺展开,感觉到有两个身影飞快地靠近。
转眼间,已经和他们两人相距只有几步之遥。
任平生脚步轻巧地落地,冲他们摆摆手,若无其事道:“终于找到你们了,刚才没看到你们两人,我还担心你们出事了。”
华远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像是监视,也像是忌惮和防备。
看到她轻描淡写地杀了谢连生,华远就一直没有靠任平生太近。
任平生却暗地里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来。
她的眼神暗示十分明显,哪怕没说话,华远也看明白了。
——有两个,一人一个。
华远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思忖片刻,最终同意,上前一步,和她站在并排的地方,却不会过于靠近。
任平生再度给他发传音符,声音传入华远耳中【以符为信】。
华远极轻地点了下头。
此时,卫雪满和傅离轲,任平生和华远,四人对面而立,相距不过五步的距离。
任平生还在向前走,仗着对面两人对她毫不设防,十分轻易地挤进了他们之间,嗅了嗅,指责道:“你们俩偷喝酒不带我。”
卫雪满刚才还能镇定地和傅离轲坦诚一切,仿佛已经彻底接受现实。
现在见了任平生,心里又开始难受。
他骗了他们两个人。
卫雪满突然就红了眼眶,为了不让任平生看出来,把头偏到一边,遮掩道:“这不是没找到你在哪吗。”
任平生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下:“那下次补上。”
卫雪满哑着声音,眼睛红得像兔子,低声应了句:“好。”
虽然他心里清楚,不会有下次了。
傅离轲抱着刀,站在一旁看任平生逗卫雪满,余光瞥过站在不远处的华远。
任平生哄完卫雪满,仿若无事发生一般搭上傅离轲的肩膀,拉着他往东面走,一边走一边道:“走吧,特地来找你们的,其他人在那头等着我们。”
两人距离很近,任平生动作也相当自然,就好像只是朋友之间顺手的动作。
华远跟在后面,敏锐地察觉到任平生的手顺着肩膀往下滑,滑至心口处时,指尖出现一道银光。
几乎同时,华远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符箓开始发烫,瞬间燃尽。
伴随着任平生一声冷呵:“动手!”,她手中银光乍现,眼中凶光毕露,抬手高举,眼见着就要像下刺去。
华远已经飞驰至卫雪满身侧,一身修为不再掩饰,雄浑的元婴境中期的修为展露无遗。
高出在场所有人。
千钧一发之际,任平生手中的银光沿着傅离轲的后背滑下,却没有刺入,而是突然调转方向,向着华远疾驰而来。
傅离轲骤然回身,妖刀在空中画出一个血红的半圆弧,横着刀锋排向华远,凛冽刀锋似覆盖着清寒刺骨的冰雪,甫一斩下,就将华远身前所有的空地冰封住,华远只要稍动,足下都会被玄冰凝结,虽不至于彻底制住这位元婴境中期的修士,但也能够影响他战斗的流畅。
几乎瞬间,一方他非常眼熟的墨色囚笼从天而降,将华远彻底罩在里面,不得脱身。
华远心下暗道不好,仿佛刚才所有的怀疑和不妙都成了真。
再一眨眼,他正欲下杀手的卫雪满已经不在原地,而是出现在了他背后稍远些的地方,巨大的白骨弓拉如满月,冰霜凝成的箭矢扣在他指尖,仍然还红着的眼已是一片冷然,仿佛只要华远敢擅动,这根冰箭立马就会射穿他的心脏。
华远缓缓转头,鹰眼中蕴着黑沉的风暴,像是要把任平生撕咬,碎尸万段。
“你背叛了真仙。”
任平生轻缓地眨了下眼,仿佛在说:真仙是什么?我从未真正信奉过。
华远咬牙切齿道:“你在骗我。”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可你刚亲手杀了谢莲生,你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黑沉的眼转而看向傅离轲,讽刺道:“刚才这一路,我和她讨论了十三种杀你的方式。”
见傅离轲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华远心中有了些底,继续道:“后来,她觉得最稳妥,也是最顺遂的法子,就是利用你对她的信任,从背后给你一刀。”
华远一字一句道;“刚才谢莲生就是这么死在她手上的,她这样的人,你以为,她真会轻易放过你?”
“你凭什么?”华远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似乎意识到自己今天必死无疑,故意激怒傅离轲,“总不至于,凭她对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情谊吧?”
“情谊”这两个字被他着重强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