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这事跟爹商量过吗？”

秦家几房媳妇不太敢反驳侯素芳，可这人去珠海那是大事，她们做媳妇的要是不说那确实也不合适，思想来去就把话扯到了秦三九身上，要是自家老爹不知情的话，或许还能劝一劝。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开口的，尤其是老四媳妇就没有，因为她脑子里回荡的全是侯素芳要带自家儿子去好地方读书，之前她还愁自家儿子上学的事，没想到这么大一馅饼突然掉到自己头上，她哪里会拒绝，但又不好鼓励，毕竟那样会显得自己急功近利。

所以，思来想去，她直接闭嘴，等看结果。

就这样秦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三九的身上，后者愣了愣，旋即慢吞吞的从腰间取下烟斗，又从这烟袋里抽出些烟丝按了进去，点上火吸上两口后，缓缓的吐出一轮烟圈。

“这事你娘跟我说过，我是同意的。”

“你们也别多想，我跟你娘过去纯粹是想临老见见世面，你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不是要分家的意思。”

听了他的话，秦家众人算是松了口气，要知道这时候他们还指着秦燕帮忙提拔呢，要是这时候分了家，到时候关系还能又现在这样亲？毕竟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

老大和老四家是提前受了好，或许还能不太在意，可老二跟老三眼下还晾着呢。

这节骨眼要是分家，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而秦三九点出不会分家，他们的顾虑瞬间小了，对于老两口去珠海这件事的态度也瞬间有了转变，因为老两口都过去了，到时候还怕轮不到他们吗？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剂强心针，他们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既然爹娘已经达成共识，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这到底是出远门，还是需要好好准备的，到时候让着老二或者老三送你们上车，毕竟车站里人挤人的。”

秦家老二媳妇心思巧，这会儿见此局面达成共赢，当下就将话圆漂亮起来。

侯素芳哪里会不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不过她也无所谓，毕竟人都是自私的，为着自己谋算再正常不过，只要不算计得过火她也懒得管。

左右事情已经通知下去，这会儿也就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她摆了摆手让秦家几房各自回去，因为这么大变故出现，其他几房当然有事要商量，得了话后各自往自己屋里去。

很快，主卧里头就剩下侯素芳以及抽着烟的秦三九，后者这会儿子从烟杆子后头取下坠子，伸手再烟口处捣了捣，摁灭烟丝后，才看向自家老伴道：“真要走了？”

侯素芳点了点头，“要走了，等这一天等了太久，趁着还能动还想多走走，不然真就要没机会了，就这么下地府去，我不甘心的。”

她这话让秦三九不由得沉默，因为自己老妻说得没错，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日子都是掰扯过的，过一天少一天，没准那天就不行了。他一开始就知道老妻的执着，但却不知道她竟然会说出“不甘心”这样的话。

她骄傲了一辈子，就算是日子过得最难的那段时间，她也没有说过不甘心的话，可偏偏现在说了，秦三九跟人过了一辈子，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性子就像侯素芳说的那样，沉闷且没有主见，他习惯了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因为他认为这样才是安稳，可现在要去珠海，那是全新又充满变化的城市。

他害怕自己会不习惯，害怕自己会无法适应。但这些都是次要的，相比较外在的，他更害怕跟自己相处大半辈子的老妻分开，因为那样对他来说，那比迎接城市变化更难以接受，他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侯素芳。

侯素芳清楚自家老伴的性子，所以她此刻没有逼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屋子里霎那间落静，徒留下有些不匀的呼吸，那是上了年纪都会有的问题，那就是换不上气。

半晌，一直沉默的秦三九缓缓开口。

“你想看，那我就陪你去看看。”

“不过，我得跟那些老伙计们告告别，或许这一别再见就是下辈子后的事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侯素芳却清楚这人下了多大的决心，她点了点头，没有太多的话，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

第90章

秦家老两口要去市里过好日子的事, 在着秦家开完大会后很快就传开了。

而扩散速度之所以这么快，侯素芳没有在人前隐瞒是其一，再有秦三九找老朋友叙旧告别的事也瞒不住, 索性就任由村里人说去了。

“这可真是稀罕。”

对于东村来说不可不畏是大消息, 要知道秦家老两口这个年纪还要搬，因为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搬走，要知道他们这一去，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

“不是才进城没多久吗？这么快就在城里站住脚跟了？”

“肯定的啊，自己都过不下去怎么会来接老娘过去, 那不是闹笑吗？”

村里人议论纷纷, 有人忍不住感叹起来, 要知道这城里可不比乡下, 干什么都要花钱, 没看到以前村里有进城安家的小伙, 他们都不敢接家里人过去, 真全部都是不孝吗？并不见得，但不接过去的, 必然都是因为供不起。

城里的房子租房贵，更是没有可以劳动的庄稼地, 他们把家里人接过去, 好几口人挤在个小房子里，吃又吃不好, 住也住不好，倒不如让老人留在乡下痛快，至少屋子大, 自己能处置好自己, 省的遭那些老罪受了。

这种情形下, 秦家姑娘敢真接秦家老两口过去，不用说肯定是在城里混得很不错，那这就很厉害了，他们身在农村，知道农村的苦，嘴上说着去大城市不好，可实际上真要是能去，他们恨不得立刻就能动身。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可以说是所有爱比较人的通病，以前是没得比，所以这才安静下来。现在秦家突然冒出来，简直不要太扎眼，议论的几乎没有不酸的。

“谁让人家会生，咱要是也能生个有出息的姑娘，照样能进城。”

“听说前段时间秦家老大跟老四先一步过去了，现在秦家老两口也要走，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其他几房兄弟了？看样子秦家这是要举家搬进城啊，这得是靠了多大的山才有这么厚的底气啊，可不就是应了那句，什么鸡什么狗升天的。”

“是鸡犬升天啊！让你好好记就是不记，说出这半吊子的话让人笑。”

“都一样，都一样的。”后者被训得有些脸红，连连摆手岔开话题。

如此议论的情形，这段时间在这村里不要太常见，说句不恰当的，秦燕这会儿俨然成了东村话题王，上头六七十老头老太，下到懂事的娃娃，无有不知道的。

而对于造成这样结果的主人翁，秦家人却没有去管那么多，因为秦家老两口要挪动，家里上上下下都跟着忙活起来，他们老两口这么些年头次出门，秦家几兄弟生怕老爹老娘出什么事，因此筹备得格外仔细。

等到了要出发的前一天，秦家老三亲自带着人上城里休息一夜后再赶去火车站，因为不挨着年边，也不挨着过节，比起秦家老大跟秦燕那两回，这次火车站里没那么多人，秦家老三帮着老爹老娘将行李搬上车厚，他就下了火车。

站在车窗外，看着靠窗坐着的老爹老娘，他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长这么大，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送父母离开，不知道是风大迷了眼睛，还是情绪上头，他眼眶不由得红了红，但到底还是憋住了，他明白父母过去是享福的，自己没必要坏了他们的心情。

“您二老路上注意着点，等到了地方让小妹给我们来个电话好让我跟二哥放心。”

他努力的压下要滚出眼眶的泪水，伸手朝着两人挥了挥手。而秦从业从始至终的乖巧的跟在她奶边上，小眼睛乱转，对什么都好奇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