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的大美人[七零](204)
说着,江兰芳又压低声音,几乎快趴到桌子上,鄙夷地说道:“时蔓经常在团长办公室里,一待就是很久,你们猜在干什么?没进文工团之前,团长也总爱叫我去他办公室,只是我不乐意去罢了,哪像时蔓,出卖自己的——”
“哦?我经常叫你去办公室吗?”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江兰芳的说话。
这声音再让人熟悉不过,仿佛惊雷劈得江兰芳身体一颤,脸色大变。
张志新操着手,眯着眼站在几人身后,“你们倒是具体说说?”
江兰芳以及两位女兵噤若寒蝉,其中一人还吓得筷子都掉在地上,只是食堂四处喧嚣,这声音并不显。
人倒霉就是喝凉水都塞牙,江兰芳怎么都想不到这些话正好被团长听到,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根子。
张志新视线在三人脸上逡巡一圈,挑起几分笑意,“这下好了,我这会倒是真的要请你们三位同志去我的办公室坐坐了。”
三人的脸色都同样苍白,腿脚发软,沮丧无比地跟在张志新后面往外走。
那两位女兵都时不时埋怨地瞪江兰芳一眼,都怪她乱说话,一起说时蔓就好了,干嘛还要扯上团长,这下可死定了。
江兰芳被她们瞪着,心里更不好受,像百箭穿心而过,又像是踩过无数刀刃才跟着张志新抵达办公室。
……
张志新一进办公室,将门合上,表情毫不留情地沉下来,直接就开口处置。
“你们几个,拉帮结派、听信谣言、不懂得团结同志,简直是几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三人被批得一个激灵,头埋得更低。
张志新对那两位女兵说:“念在你们刚刚没说太多,回去写检讨吧,写完要在开大会时,当着全团同志做检讨。记住,态度要恳切,不许耍滑。还有,接下来半年的厕所、猪圈、澡堂都归你们俩人打扫,有意见吗?”
“没意见没意见,团长,我们知道错了!”俩女兵连忙低头认错,听到这样的处罚,虽然当众检讨很丢脸,打扫很辛苦,但至少没有受处分记档案。
不像江兰芳,张志新对她的处罚,可就严重得多。
“江兰芳,我们文工团庙小,只怕是容不下你这么有能耐的人。”张志新板着脸孔,“你从今天起不用再来文工团了,回去等消息吧。”
这意思很明显,他们要在内部讨论,很快会下发开除江兰芳的通知。
开除军籍有多可怕,江兰芳十分清楚,她当场就吓得唇色发紫,浑身哆嗦,连忙上前两步带着哭腔道:“团长,我也知道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写检讨!我扫厕所!我再也不敢了……”
张志新没给她这个机会,因为江兰芳干的事实在太气人,竟敢编排到他这个一团之长头上,简直失了智了。
“都走吧,不然我就叫警卫过来了。”张志新面无表情拉开门,两个女兵立马听话地离开。
江兰芳眼眶通红,死死盯着张志新,可张志新压根不再看她一眼。
最后,她只能咬着下唇,灰头土脸地离开。
……
江兰芳从没感觉过世界如此的灰暗,随时都要崩塌。
她在农村长大,家境贫穷,那么多弟弟妹妹嗷嗷待哺,她本该十六岁就嫁人。
要不是进入文工团,她无法想象自己现在正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可现在,她可能要离开文工团了。
这比她遭遇过的任何一次打击都要大,光是想想,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害怕、后悔莫及。
江兰芳生性坚强,很少哭,别说在人前掉眼泪。
然而今天,她从张志新办公室出来,泪水就控制不了地流出来。
她泪流满面,走在路上,许多战士都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可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看就看吧,江兰芳不断地想,要是她没法再留在文工团,她以后该怎么办……
她想不到别的去处,也实在没法接受这样的后果。
一时间,眼泪更加汹涌,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回到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绝不会说任何团长的坏话。
不,要是可以回到更之前就好了,在张大首长面前汇报的时候,江兰芳保证自己只会挺胸抬头汇报自己的工作做得如何好,绝不会提起时蔓半个字。
江兰芳呜咽着走出文工团的大门,竟在这时候,撞上了她最不想撞见的人——时蔓。
时蔓惊讶地看着她,“怎么哭成这样?”声音里带着明显幸灾乐祸的味道。
江兰芳抬起眼睛,恨恨地瞪着时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要被团里开除了,这下你高兴了。”
“故意什么?”时蔓不解地挑挑眉梢。
“你故意让我知道你给田锦欣特录的消息,但又不让我知道那些隐情,引得我去告状,最后反而惹来一身臊!”江兰芳全推到时蔓身上,似乎只有确认过时蔓的阴险毒辣,才能突出她的无辜。
“啧。”时蔓轻嗤一声,“江兰芳,你怎么还是这么自作多情啊,我哪有空为了你花这么多心思。”
“……那为、为什么你特录田锦欣的那些理由没人和我说?”江兰芳咬着唇,要是她提前知道,她绝对不会去举报时蔓,丢这个人。
时蔓古怪地看着江兰芳,“你以为你是谁?文工团的领导?特录田锦欣的那些理由还需要跟你汇报?”
江兰芳一时语塞,像喉咙里堵了苍蝇一般,难受得说不出话。
偏偏这时候,时蔓已经快要成为文工团领导了,想起“副团长”那三个字,江兰芳更是心尖滴血。
她更难受地回到家,头一回哭成了泪人儿。
躲在卧室里,江兰芳蒙上被子大哭一场。
直到听见开门声,华志新在外面高兴地说话,“兰芳,你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来,“你最爱吃的甜饼!我特意骑了一个钟头的自行车,去东大门那边排队给你买的。”
华志新满脸殷勤,递过来两个油纸袋装着的甜饼。
他昨天看出江兰芳开完全团大会就很不高兴,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想着要哄哄她高兴,于是特意请假提前两小时下班,去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甜饼。
然而江兰芳并不领情,她一腔委屈无处宣泄,正好看到华志新,直接抢过他手上的甜饼扔到地上,歇斯底里地喊——
“甜饼甜饼!你除了买甜饼还会干什么?!你但凡有点出息,我也不至于这么被人欺负,现在都要被文工团给开除了,我还吃什么甜饼!”江兰芳越说越愤慨,甚至跳下床,在那油纸袋上狠狠踩了几脚。
华志新被江兰芳吓到,他低着头,望向地上被踩得十分扁平甚至还有一个脚印的甜饼。
这是他骑车一个钟头,排队一个钟头,又一直捂在衣服里生怕被吹冷了,特意给她带回来的。
好像一直是这样。
他所有珍贵的心意,在她看来,不过是随时都能被踩在脚下的东西。
高兴时看一眼,不高兴时就拿来撒气。
华志新头一回,在江兰芳发脾气时不是手足无措,也不是连求带哄。
他反而很沉默,只盯着地上的甜饼,没有说一个字。
胡乱发泄一通的江兰芳终于冷静下来,也察觉出不对劲。
华志新这个样子,让她有些心慌,就好像一直稳稳拿捏在手里的东西,忽然有种快要握不住的感觉。
“志新,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要被文工团开除了。”江兰芳深吸一口气,不再像刚刚那么激动,她语气放缓,“你知道文工团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华志新忽然回过神来,直勾勾看着江兰芳。
江兰芳这时候恢复理智,很清楚眼前的华志新才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拉住他,“志新,你帮我跟你爸妈说说好不好?他们最疼你了,只要你为我说话,他们一定会出面说情,让我继续留在文工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