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81)

作者:玛蒂尔答

“后来朕便想明白了。对错其实不应该问朕,也不应该问男人。可问女人,朕如何去问那些女人?”

她倚靠的地方是他肋骨的位置,而它们包裹的是他的心脏,婉襄闭上眼睛。

“皇考与朕都尤为反对女子殉身,便是守节,朕亦只于汉族之中推崇。这并不是因为于朕而言满族与汉族亲疏有别。”

“朕是满族君主,却是天下人的帝王,自然希望国家一统带来的是满汉融合。世祖皇帝时便曾下令,严禁汉族女子缠足。”

“可汉人顽固若此,除却官员家中的女儿,有几个汉族女子是不缠足的?似此番陋习,朕亦只能尊重。”

雍正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额前的碎发。

在咸福宫台阶上留下的痕迹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察觉到这一点,他微笑了一下。

“六年三月时,福建巡抚常赉上奏,罗源县有孝子李盛山,割其肝救母病,以至于伤重身故。要求朕下旨旌表。”

婉襄不知道他为什么忽而说起这样血腥的事,忍不住睁开眼睛,微微皱着眉望向他。

他的手指落在她细腻的耳垂上,安抚了她片刻。

“孝敬为人生孺慕之诚,然割肝救母没有任何医理支撑,并非回生良剂,不过小民听信妄言,以至于有此愚孝轻生之举。”

“似此番行止,向无旌表之例,自不当准行。”

这是这件事的结果,却也不过是另一些事的起因。

“朕即位以来,尊奉先师孔子,开日讲、举经筵,刊发《圣谕广训》,以《大义觉迷录》正面回击那些有复明之心的文人,更以圣贤经常之道与国家爱养之心开导编氓。”

清初时的国策便是崇儒重道,雍正帝熟悉满汉经史,更同佛、释之道,在治理国家时将这些全都联系了起来。

“然天下愚夫愚妇,似此般救亲而捐躯,殉夫而殒命,惊世骇俗之为,著奇于日用伦常之外者,仍多于过江之鲫,风气难禁。”

“婉襄,你觉得朕应该怎样做呢?”

他忽而将问题抛给了她,要她像一个政/治家,像一个皇帝一样去思考。

她感觉到了深重的悲哀,“屡禁不止,若是不加以旌表,如何彰其苦志,而慰其幽魂。”

“不错。因此朕虽定不予旌表之例,却仍许各地奏闻。至于殉节之事,妇女之丧夫,则翁姑必丧子,子女必丧父。”

“似此等情状,为妇为母者本应倍尽妇职,奉养翁姑,教育后嗣。况另有修治苹蘩,家务经理之事,难以枚举,岂可轻生以避其责?”

便是没有公婆子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亦不当轻言损毁。

保全性命,方为正理。

“六年发上谕,朕便已明言不再对此等不爱躯命,蹈于危亡者予以旌表,以免长民众仿效戕生之习,忘宗祀继续之重。”

“烈妇有别于节妇,以身殉夫,动以刀者、鸩者、溺者、上吊投缳者,类同割肝捐生之愚孝,亦不在定例之内。”

至于节妇,过了一定的年纪,朝廷便会奉养。

于许多不想再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侍奉翁姑的妇女而言,生活得到保障,当然算是一件好事。

这世上之事实难十全十美,婉襄至少明白,雍正并不如她所厌恶的那些文人一般地压迫妇女。

她要求不了他什么,而他愿意这样悉心地同她解释,便已经很好。是很珍贵的心意。

婉襄抬起头来,静静地望了他片刻。

病气有损于他的风华,唯一双眼睛似明珠、似宝石、似天上明月。

婉襄忍不住立起身体,吻了吻他的眼睛,他的长睫在她唇上扫过,短暂而轻促。

这个吻斫去月中桂,更使清光满溢,令她沉溺其中,甚至于说起了傻话,“我很想代替四哥来生这场病。”

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爱怜,“朕不要你生病,朕要你健康平安。忘了什么节妇烈女,你都不会是,朕会护你一世的。”

是太珍视了,并不是一种漠视他人苦难的傲慢。

婉襄又低下去,靠在他身上,声音闷在锦被之中,“但若我身边有这般女子,我恐怕做不到坐视不理。”

第68章 良妇

婉襄方至养心殿, 踏入正殿之中,便听见东边暖阁里传来一阵小儿笑语。

平日这个时间是雍正喝药的时候,白日他要处理政事, 面见大臣, 婉襄居于养心殿后殿西边的燕禧堂中,都要到这时候才会往前殿走。

今日她的心思格外沉重, 养心殿中却难得热闹,婉襄回过头望了小顺子一眼,出言询问道:“是谁在这里?”

小顺子便笑道:“是富察福晋带着小阿哥。小阿哥活泼可爱,童言稚语逗得万岁爷十分高兴。”

婉襄一瞬间想起来的是永琏。

刚想着永琏此时仍在富察氏腹中, 忽而想起来,小顺子说的应当是永璜, 哲悯皇贵妃富察氏所出的乾隆长子。

再靠近些,便听见一阵泠然如山泉的女声。

“……将半开的鲜玫瑰花朵摘下, 蕊与蒂发苦发涩, 都要仔细去掉。而后用清水洗净、沥干, 于暗室之中阴干。”

雍正先抬起头望见婉襄,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而后她就路过富察氏的问好, 与稚儿天真的目光走到了他身旁。

她也同富察氏问好,“福晋。”

富察氏是这紫禁城中,除却桃叶之外, 婉襄最有好感的女子。

她的服饰向来并不华丽, 容色却并不逊于那常在与宁嫔,眼如秋水低横, 眉似春山长画, 更添雍容平和, 大家气象。

的确是个当皇后的好材料。

永璜是雍正六年五月底出生的,到如今还不足两岁。正是白白胖胖,玉雪可爱的时候。

但他看起来并没有见过许多生人,见婉襄走进来,便不再似方才那样大说大笑,反而有些怯怯地拉住了富察氏的衣袖。

人在畏惧之时,都会下意识地依靠令他感觉安全的那个人。

永璜这样依赖富察氏,她这个嫡母平日里应当待她十分不错。

可怜永璜将来却要在富察氏的丧礼上被乾隆斥责,以至于郁郁而终……这又是什么冤孽。

这些事都还早,雍正指着一旁的一盘玫瑰饼。

“这是富察氏今日新做的,她正在同朕谈及制作之法,你平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正好也听一听,做给朕尝一尝。”

这指责来得莫名其妙,婉襄不由得笑嗔道:“前儿万岁爷嫌嫔妾不会读书,接不上万岁爷的话,拿什么《尚书》、《礼记》、《春秋》堆满了嫔妾的屋子。”

“嫔妾哪里分得清什么‘春秋’、‘冬夏’的,只嫌挤得慌。如今还一点都没动呢,万岁爷又嫌弃嫔妾,要将嫔妾打发到膳房里去了。”

雍正和富察氏俱都笑起来,他拍了拍婉襄的手,知道她有心藏拙,并不戳穿。

转而温和地训斥她:“这些书都是世间至宝,话语之间当尊敬些。”

“贵人主子是妙人妙语,皇阿玛不必过多苛责。”

富察氏笑着为婉襄解围,她似乎总是很维护她。

“实则女子并不需要苦读出仕,似贵人一般侍奉皇阿玛勤谨,足抵得国朝十个读书人。”

雍正便点着婉襄,“她已够牙尖嘴利了,你还要为她说话。”

富察氏身旁的小团子一直拉着她的衣袖,头一点一点,似是要睡着了。

她低下头温柔地笑起来,摸了摸永璜柔软的头发,而后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同雍正和婉襄行礼。

“小儿贪睡,如今也到这孩子平日睡觉的时辰了。儿臣便不打扰皇阿玛批奏章,同贵人谈话了。”

雍正点头,示意她可以带着永璜退下。

婉襄站起来目送着她出去,待得她的背影一从那紫檀木边座百宝嵌花卉图屏风之后消失,雍正立刻拉着她重新坐了下来。

他将她圈在怀中,似是有气,用力地捏了捏婉襄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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