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78)
“主子,到底是什么办法呢?”
和从未来世界获取物品不同,直播的时候并不需要避开人群, 原本可以只在脑海之中默言,既是桃叶也有兴趣, 婉襄便一面同她讲解。
她很好地给她递了梯子。
婉襄小心翼翼地将一颗金刚石放进铁制手柄固定好的凹槽之中。
“硬碰硬不成,便软磨硬。绳锯木断, 水滴石穿。”
做好这件事后, 她拿起了一根比金刚石本身略细的麻绳, 开始打磨金刚石的表面。
“要费上很长的功夫,有时候甚至要花费一到两年。但打磨好之后的金刚钻却可以用上一辈子。”
这铁盒之中的金刚石便是她的先辈传下来的,她们家有那么多的匠人, 甚至曾经为清廷服务,如今也尚留存下来十几颗未曾打磨的金刚石。
尚有一段时日清闲,婉襄想将其中的一颗打磨好, 向22世纪的人们展示这项传统技艺。
桃叶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没有再提什么问题。
婉襄打磨了一会儿,顺便调出了评论区, 查看了一下评论。
尽管以穿越时空者的身份直播, 对这项技艺感兴趣的人也并不多。
评论上大约也都只是把这场直播当作背景音, 偶尔间杂着几句对古人智慧与恒心的赞美。
婉襄也并没有什么心情和他们互动,从三月初到四月——应该说从看过那几封奏章之后,她的心情其实一直很糟糕。
小柱子走进明间,向着婉襄行了一礼,“贵人,富察福晋过来给您请安。”
婉襄抬头望去,果然见富察·伯塔月正挺着肚子,有些吃力地走上了台阶,最终停在明间门前,福了福身。
“刘贵人安好。”
历史上乾隆与富察皇后的爱子永琏将于六月二十六日出生,此时是四月初,她已经很吃力了。
婉襄连忙站起来,犹豫片刻之后迎了出去。
“富察福晋,您怎么来了?”
雍正于三月下旬回宫,那夜之后婉襄就一直住在韶景轩中。
回到紫禁城中亦径直回到了镜春斋中,虽无明旨,人人皆以为她失宠,承乾宫门庭冷落。
婉襄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她低声道了些,便同婉襄一起在西边的暖阁之中坐下。
“今日在畅春园给皇额娘请安回来,又去探望了额娘。想着太医嘱咐临近生产时要多走动,因此便想着来贵人这里坐一坐。”
富察氏若是给长辈请安,位分有别,自然是先要去给皇后行礼。
而熹妃的永寿宫隶属西六宫,承乾宫又是东六宫之一,她今日可实在走了不少路。
婉襄并不是一个十分懂得应酬的人,更兼杂事不断,至今承乾宫也没有增添宫女,待客时不免手忙脚乱地不成体统。
富察氏始终微笑着安慰有些紧张的婉襄,令她的心境渐渐平和下来。
“……皇额娘今日还赏了两碗糖蒸酥酪,并萨其马、螺丝饼、澄沙饽饽、豌豆饽饽等一些点心,若是贵人喜欢的话,不若留下几盒。”
婉襄客气地拒绝了,“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您的,嫔妾其实也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富察氏也不以为忤,仍旧微笑道:“太医嘱咐儿臣要少吃这些甜食,四阿哥也并不大喜欢吃饽饽。”
“如此看来,倒是乾四二所的宫人们有口福。”
她始终不提来意,婉襄发觉自己在谈话中不断地走神,干脆便横下心。
“不知今日福晋过来镜春斋小坐,是不是有什么事?”
婉襄和熹妃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富察氏却几次都向她释放了善意。
她并不想欠旁人的情,也并不想为旁人所利用。
婉襄语意直接,富察氏望着她笑了笑,目光中莫名有些遗憾之色。
“其实贵人同万岁爷争吵之事,儿臣也略有耳闻。”
婉襄和雍正因事争吵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知道究竟为何事,也没有流传在明面上而已,“嫔妾还是不明白福晋的意思。”
富察氏开门见山,语意却温和,“追抚节妇烈女本是历朝历代的定例,并不是从皇阿玛这里开始的。”
婉襄心中一紧,那一日看见这些奏章时的窒息感再一次狠狠地攫住她,令她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不得不打断富察氏的话,任性到不想给她留一点体面,“若是为这件事……”
“但历朝历代皆有,并不代表这就是正确的。”
“实则唐时民风开放,女子和离之后再嫁都是寻常事,连唐明皇都可以娶儿媳,女子可以做皇帝,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自古以来诸子百家之道,唯程朱理学殊为可恨。‘存天理,灭人欲’,不曾束缚男子,不过都是加于女子脖颈上的枷锁。”
富察氏说了这一番话,胸中似是也有许多不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婉襄仍然没法分辨她这些话是否出于真心,疾言提醒她:“福晋,万岁爷上个月才下旨不许各处太监趋奉阿哥,不许向各阿哥处行走往来。”
近一个月来婉襄不曾伴驾,不知前朝发生了何事,才使得雍正忽而下了严令。
而那一日勤政亲贤殿外无有旁人,只有苏培盛,以及相比之下婉襄最不熟悉的太监进丞。
富察氏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从他们这里。
听罢婉襄的话,富察氏的神情却很坦然。
“贵人一直都知道苏公公与额娘之间的关系的。这世上没有什么天长日久,每个人都在不断地自谋出路。”
婉襄是心知肚明,也更知道自己能成为妃子,背后有苏培盛的推动,自己亦是他的出路。
可富察氏这般直言不讳,还是令婉襄觉得意外,她别过脸去。
“如果女子真的需要守节的话,为何会有逼嫁,逼卖,乃至逼/奸之事?”
如果被他人“使用”过的女子是“肮脏”的,就不会有人再娶,再买,亦不会有那些因为被人奸污而投缳、投井的女子。
“若所谓‘贞洁’于女子而言重逾生命,做这些事无异于直接杀人,又为何不能以杀人罪论处?”
她问富察氏所有她用来问过雍正的问题,“为何遭遇悲惨之事,由朝廷为她们立祠堂的女子仍没有姓名?”
“她们因为一件自己根本没有做错的事付出了生命,她们的家族是否仍以她们为耻?”
“为何这奏章上那些犯人几乎都没有姓名,有姓名的只是她们的丈夫、父亲。”
“有女子因为反抗而失去性命,拨银建祠,是否在鼓励其他的女子也如此做,告诉天下人性命为轻,贞洁为重?
婉襄是真的感觉到了疑惑,可雍正没有给她任何答案。
那个夜晚他只是沉默着,或许有不解,看着她毫无规矩体统地从勤政亲贤殿中跑了出去。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不为夜色,也不为他。
婉襄此刻抬起头,望见了富察氏眼中泫然将落的眼泪,“男子不会理解女子的恐惧,更何况他是天子。”
婉襄苦笑了一下,她知道的,富察氏和她想的是一样的。
她还是问了个有些残忍的问题:“四阿哥也是如此吗?”
“他认为这一切都与儿臣无关,任何的悲惨都不会降临在儿臣身上。因此,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儿臣要在这样的事情上置喙。”
富察氏很平静地说完了这句话,而后她们都沉默下去。
是只有女子能读懂的沉默。
富察氏自称“儿臣”,再开口时,却像是一个长者。
“你的抗议实际上没有任何作用,在决定抗争之前首先要想清楚你要什么。”
这是最后一句,她们默契地翻过一页,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三月京师一带风多雨少,皇阿玛甚为忧虑,一直斋心默祷,到三月二十五日方得雨泽。然而各地奏报得雨情形,仍尚未周遍。”
“贵人是皇阿玛的妃子,本应照拂圣躬,宽解帝心。儿臣总以为人生于天地,既居其位,便当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